林程远终于办完出院手续开车从医院出来,路上口渴就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下车去买水。
店铺很小东西却齐全,只有零星的一两个顾客,显得有些冷清,店主懒散地坐在收银台那里打哈欠,连顾客进来眼皮抬也不抬。
林程远径自去冰柜里取了一瓶矿泉水,回到收银台结账,却已经有一个年轻男孩,拿着一袋五元钱的过期面包,站在那里付钱。
虽然是秋天,男孩却穿着单薄,再加上人瘦瘦小小的一个,衣服就像挂在他身上的一样,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脸还算白净。
只不过低着头,林程远也看不见他长得什么样子,只看到男孩双手细长的手指,紧张地攥着一堆皱巴巴的毛票,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数着,不知道要数到什么时候。
林程远这个人耐性最差,不耐烦地皱着眉,把矿泉水放在收银台上,对店主道,“先把我的结了吧。”
刚刚还在认真数着纸票的阿许,听到林程远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漂亮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林程远看,神态惊喜,刚刚还抓在手里像守财奴一样宝贝的钱也不要了,散落在地上,阿许张开细瘦的手臂,啊啊地兴奋叫着,想要上前抱住林程远。
林程远被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阿许收到他这个嫌弃的信号,眼眶骤然红了,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喉咙里溢出呜啊啊的哀泣声。
莫名其妙。
哪里跑来的小疯子,林程远神色晦暗不明,重新认真地打量了一遍阿许,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脸生得很秀气,一双眼睛像银河里的星子,特别漂亮,不知道是不是人太瘦了,腹部往外突出得很明显,像是揣着一个小西瓜,林程远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这个男孩,可是心口却忽地一痛,只觉得被人用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许是车祸的后遗症还在,林程远的头又痛了,刚刚的眼熟感一下消散而去。
店主突然插话,“先生,别理他,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哑巴,看到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就跟在人屁股后面追,你待会快走,别被缠上。”
阿许听懂了店主在说他坏话,气鼓鼓的,凶狠瞪了店主一眼,只不过他整个人的气势软绵绵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不像是在发横发飙,倒像是被欺负得快哭了,又气又无奈又拿对方没办法。
林程远神态冷漠付了钱就走了,对阿许期期艾艾看他的眼神视而不见。那可怜委屈的小表情好像在盼着林程远替自己出气,要好好教训说人坏话的店主。
他从便利店走出来,正要坐上车,看到阿许也亦步亦趋地跟到车旁,竟然还敢伸手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林程远气笑了,他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比他家里那些人还要不要脸的,他脸色沉下来,喝道,“干什么!”
阿许被他凶恶的眼神吓了一跳,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双手搓着自己的衣角,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林程远看他一副可怜相,心也硬不起来,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冷着脸道,“退后,别过来。”
幸好阿许好像很听他的话,连忙乖乖地往后退了一步,林程远也松了一口气,快速地坐上车,启动车子后,他转头看向右车窗,阿许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乖乖地等着林程远叫他上车。
林程远心口跟着一堵,觉得自己给一个陌生的小乞丐付了面包钱,已经是很不符合常理的一件事,完全不像自己的作风,难道是车祸真的把脑袋撞傻了?
深吸一口气,林程远踩下油门,竟像逃也似的离开原地,阿许看到开走的车子,一愣,傻傻地站在原地,反应了过来以后才知道被林程远丢下了。
林程远从后视镜看到阿许在后面大声哭叫着,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只有一只脚上还穿着运动鞋,另一只脚光溜溜,脚背满是红肿青紫的伤口。
阿许哭得满脸都是泪,连眼泪都来不及擦,磕磕绊绊地跟在车子后面,阿许怕被丢下已经是跑得脸颊通红,都快喘不上气地哭着,可和车子拉开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大。
啪嗒,阿许摔倒了,啜泣着从地上坐起来,还要去追林程远,可是腿摔伤了,站不起来。
林程远心里堵得慌,再往后视镜看,阿许小小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心里难以言喻的刺痛,不合理不应该存在的情绪应该要尽快抛掉,他深吸一口气,加快油门,比平常缩短了几乎一半的时间到小区。
离家还有五十米远,震天的音乐声就从林程远的别墅传来,成排的豪车停在他家门口,几个黑人保镖站在门口,见林程远来还伸手拦下了他,一口半生不硬的中文道,“先生,请出示你的邀请函。”
林程远狞笑一声,“这他妈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