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婉婉和庄冉芸缓步走在寺院里清幽的一处院落。
休息了一会,柳和光又用内劲儿替她按摩,她疲软的身体才恢复了许多,能够坚持着陪长姐走了一路。
一路无话。
长姐的丫鬟跟在身后几步远,十一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她们。
本来她们两以前就不是有许多私房话儿的亲近姐妹,所以她也没觉得尴尬。嫡庶之别,亲近的姐妹并不多。
“婉婉,母亲...她已经为我指了婚,还有半年,我就要嫁过去了。”走着走着,本来她以为长姐已经不打算说话了,突然停在了一个水缸前,背对着她低声说道。
“长姐你,似乎不开心?”
“开心又怎样,不开心又怎样......”庄冉芸转过身来,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婉婉,我真羡慕你。”
婉婉心下了然,长姐是不满意母亲定的婚约。
“以前我并未把你看在眼里,自然,也不讨厌你,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说着,那张和母亲相似的婉约端妍的脸上漫上迷茫,曾经的隐隐骄傲此刻不复存在,“母亲这样教导我,我对她也是濡慕信仰的。但没想到,此刻我却会如此羡慕你,甚至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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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婉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你......”
“你先听我说完。”庄冉芸打断她,“你大概知道我曾经也欣赏过柳和光,隐约也幻想过如果嫁给他会怎样,不过只是一些浅浅的恋慕罢了,消散也很容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嫁给了他...也算是由谨促成了你们,希望你不要怪他,毕竟他也是你的弟弟。”
“婉婉,希望你能幸福。”
最后分开的时候,长姐这样对她说。
今天长姐对她说的话在让她震撼的同时,她心里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从小到大,母亲对她并未苛待,却也没有什么关爱,关心的话也很浅,流于表面,只是问问她“课业学的如何”“月钱够用吗”“仆人有无不听话”等等。而见了长姐,她会替她擦掉和同伴玩闹而热出的汗,会笑着呵斥“以后别这么疯跑了”,会关心她“天气凉了,怎么还穿这么点儿”。
小的时候她不懂,为何母亲对她和对姐姐差别这么大,在暗地里伤心哭泣,却从来不敢当着母亲的面质问。后来隐约从仆人口中得知,她并非母亲的女儿,她的姨娘生下她之后,就病逝了。她不过是庶女罢了。
从此她在心里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至于父亲,他最关心的是他的儿子,庄由谨,也就是本来想设计捉弄她,却促成了她与和光的人,她的弟弟,这个弟弟从来不认她而已。
其次父亲最关心的就是长姐,他的嫡女。
从前她总认为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偌大一个庄家,她庄婉婉是可有可无的,或许还比不上府上的奴仆,毕竟缺了仆人,那本属于他干的活就会被耽误了。而少了她,庄家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至少她没有受到亲人迫害,平安长大了。不敬的刁奴也有,不过最后都被赶出了庄府。
庄由谨的捉弄,小打小闹,伤不到她的筋骨。惟一一次出格的,她也没受到伤害就被夫君救了。至于原谅他,不在乎,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原谅。
她在庄府的温暖,可能都在长姐一人身上了,虽然她小时候想叫她姐姐却被冷冷拒绝了,后来的亲近也同样没有被接受。但她被欺负时,只有长姐曾经站在过她面前,即使那只是她秉着规矩与公正帮她而已。
只是还有一个人,她却没有提到,那个人在长姐面前温柔和顺,以长姐为首,而面对她时,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她太会伪装,从小到大长姐对她的真实想法一无所知。
但是婉婉知道,她是嫉妒长姐的,因为她曾经告诉过自己,在又一次捉弄了自己之后,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毒蛇似的目光。
曾经的一切恍如昨日,她在庄府的十几年竟然就这样过去了,如今回想起来,她竟然觉得她与柳和光相识的这一段日子就像是黄粱一梦,海市蜃楼。会不会,忽然有一日一觉醒来,她依旧躺在庄府中属于她的院落,鸳鸯藤花架下的秋千上,而夕阳辉映下,她刚刚梦醒的脸庞迷蒙不知今夕何夕?
她在走回去的路上一路思绪翻飞,脑里的想法东南西北没有目的胡乱的游荡。
突然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墙,揉了揉额头抬头间视线从下缓缓上移,从暗色镶金边靴到暗色长衫,再到一张硬朗帅气却面冷如寒冰的脸,冷然的视线射向她。
婉婉伸出手臂软软环上他的腰,被他身上的冷木香气包裹,飘乎乎的心安定下来。
柳和光硬撑着面色冷硬,本来想质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被她突袭,眼神儿瞬间就绷不住,僵了一会脸,还是忍不住回抱住她绵绵的身子。狠狠瞪了不远处的十一一眼,拉着婉婉回了厢房。
留下十一心有余悸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