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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盈了城内宽长街道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严慎独心情很好,好到亲自开车送人回家,曲面玻璃前沉寂的街景也没有消减他的愉悦丝毫。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伸向旁边将姚平安倍感新鲜的白帽子摘下来,语气隐隐含笑:“很喜欢?”
“帽帽~”弯如月牙的眼睛回答了他的问题,白棉的帽子乖巧地堆在他脑后。
原来觉得黑色会衬得他肤色雪白,没想到白色让他更显稚嫩天真。
蝎尾辫因主人又想将连衣帽戴上的动作而甩到了前肩,可惜这件小马甲是欧洲中世纪的风格,帽子又深又大,他笨手笨脚地捣鼓着,把帽子扯得歪歪扭扭都没戴上。
如果姚平安有心思考,一定会觉得因为姚良一句话都作了万全准备的严慎独现在的举动十分反常,他不但将为他准备的新衣服给他换上,还在下午舔弄深陷锁骨时没有忍耐自己的欲望,留下了一片明显烙印。这等明目张胆、毫不加掩的举动,最该明白过来的人却没能明白其内藏的含义。
天空响过一阵闷雷之后,雨却没下。空气沉闷,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故一路顺畅。
严慎独先下了车,转半圈来到副驾,右手拉开车门,左手挡在车框处,以免冒冒失失的人撞到脑袋。
他看见他皱皱的帽子,自然地伸臂揽过跳下车的人,慢条斯理地将帽子抚平,又理了理被他压得起卷的衣摆。
“回去吧,”他从未如此大方,“今天是小安生日,姆妈一定给小安准备了很多礼物。”
“生日快乐,宝宝。”他勾起笑,兴味十足。斜光从耸起的眉棱打下来,阴影下的眼神晦暗莫辨。
身影渐渐隐进门扉的另一侧,靠在车门边的人点燃一根烟,火星在完全将临的夜幕中明灭可见。
严慎独吐出一口灰蓝的云雾,不明白这苦涩的东西为什么会让现在应该已经离开省城的人戒而复吸。
他掐灭了烟,太苦,小安喜欢甜的。
包裹着铁皮的车门,渐渐流失了热度。远处如豆的灯火地透过胶纸,隐隐约约抖着火苗。
四周静谧,没有哭声,没有任何声音。
在车门完全冷却的一刻,他的耐心终于告罄,抬步往深巷走去。
布满风霜的柴门推开时发出迟暮的嘎吱声,房间有关于姚良的所有东西都被人清空。
空荡荡的房间里,小小的身影在角落缩成一团。
他将他环抱双膝的手拉下,瑟缩了一下的人抬头就是一张布满泪水的脸。
泪水将他整张脸都浸湿,他的哭泣是无声的汹涌。
严慎独抿直了唇线,俯身将人搂抱过,直接就往门口走去。
但此时姚平安却剧烈地挣扎起来,已经习惯了他乖巧表现的人显然没反应过来,竟就让他如此挣脱了。
“小安,不要惹我……”话音未落,他就捕捉到他极弱极小的声音。
“姆、妈……”酸涩堵在喉管,烧至肿痛。
“姆妈不见了,小安为什么不来找老公呢?”没有第一时间的依靠,没有看见他后的惊喜,姚良在他心中的地位让咬牙说出这句话的人妒忌深入骨髓。
“姆妈……”像是词语库中只剩下了这两个字,眼眶通红的人不停重复着。
“回家。”
他不再多言,强硬地锁住人往停靠的轿车走去。
眼泪扑洒洒掉了一地,嘶哑的拒斥叫了一路。
“小安,姆妈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知道吗?”
“你的身边只有我。”
阴暗的车内,他将他恐慌逃避的表情览得分明。
在粘滞的空气里,被压在后座的人说出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
“不要、只,只要,姆妈。”
“呵……”他低低笑出了声,黑不见底的眼里却是幽幽怒火。
“宝宝,再为别人掉一滴泪,老公就在这里干到你哭不出来为止哦。”
伴随着啜泣声的,是无比清晰的“哒”——
晶莹的泪珠滚落,掉在了撑在他脸颊旁的手背上,热泪如欲望一样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