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木头制作的仿品,在细节上真是相当到位。
那是个名字。文森特·冯·德莱恩。
在那儿刻字说不好会损伤音质,那说不定是冲动之举,年轻人,对吉他刚入门或者过于高兴……年轻的文森特·冯·德莱恩。他会弹吉他,旁边还陈列着钢琴和小提琴。
年迈的钢琴家在本该永不外流的照片中抱着吉他,她看着这个方向,在那里玫瑰和高墙凝固在她的目光中。
我在这里像一个迟来的游魂一样徘徊,看着那些历经时光的建筑。那种浅灰色的湿润烟雾又一次笼罩了我,1944年的波兰,年轻的钢琴家和军官,怀中的吉他,《致阿芙洛狄忒》……他们的脚步曾经和我重叠,在这座别墅之中。
“同性说”错得离谱。
阿芙洛狄忒只是个象征,拥有金发和湛蓝双眼的另有其人,不是“她”而是“他”。我穿过餐厅,上楼,先是书房……那儿没人管了,三百年前的房间向我敞开着,在书架上有德莱恩少校无数的书籍。他是位军官,在公众的视线中和其他军官没两样,罪行累累满手鲜血,顶多经过考证加上王牌飞行员的头衔。
人们不关心他是否喜欢弹吉他,也不会看他留下的那些书,它们摆在那儿,只是作为景点的装饰品。
那本《窄门》就在那里。它已经开始显得醒目了,其他书籍已经显出泛黄腐朽的质感,而它即便是外皮破损也依旧保存得相当完好——那是本后来才被放入的书籍。它的破损不是因为岁月,而是因为它被翻阅了那么多次,每一页被轻柔谨慎地抚过。
我拿下它,打开它。
“也许我患上了一种疾病,或者犯了错误。” 扉页上那漂亮得近乎锋利的钢笔字写道,“‘美’拥有它的特定使用范围,而我将它用在错误场所。不过既然所有人都欣赏钢琴声,也许这又是种‘共享的艺术’,谁知道呢?音乐是无国界的。也许美丽的是钢琴与音乐本身,至于弹奏的是哪一双手则没那么关键。”
那是1943年12月24日。我的牙关在咯咯发抖,为我终于看见了这个秘密直接的谜底。
那是一见钟情。看见她时他就被吸引,像是火光吸引飞蛾。
“我不该总是盯着那儿看,” 年轻的德莱恩少校写道,“她显然感觉到我了——我会注意的,这确实相当不礼貌,无论对谁都不该这么做。”
那些字迹一直随着书页向下,它差不多被当成了一个记录册,“——我撒了谎,现在只好把它再读一次。” 工整的那种字体在第三页写着。
这显得毫无头绪,什么谎?但是那下面,另一种字体作了回应。我相信任何一个了解过阿克曼的人都不会对那种字体陌生,它有那种特有的提笔风格,她写……她写,用一种柔和的,调侃的口气。
“好吧,文森特,” 她写道,“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能知道我在看你了——你根本没在专心读书。”
那是1946年12月31日。空了一小段距离,那个笔迹又出现了。
“对了,今天下了雪,就像你邀请我跳舞的那天晚上。”
战争的烟尘已经消散,年轻的钢琴家坐在温暖的室内,身侧说不定跳跃着壁炉的火光,她笑起来,为爱人的懊恼,阿克曼写下这句话,就像她的爱人正坐在她身侧聆听。
“我如此希望她说的是真的,但理智总告知我一切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收到了水表记录。也许唯一的安慰在于作为进攻方克莱尔只是觉得厌恶,还不至于痛恨我——我的自我安慰也够蠢的,如果克莱尔恨我,那当然不会让我知道。我还说错了话。”
1944年5月21日。
“不,文森特。” 那个笔迹又出现了,“不过没关系,你知道真相是什么,我爱你。但即使这是我第无数次看到你的话,每一次当我想到你那时候感到难过时,我还是跟着觉得难过了。”
1949年10月5日。
我想起那些外界的评价,“阿克曼温和的外壳下包含着冷静利落的严肃内核,无论哪次访谈都缺乏情绪用语,和她充满感情的琴声截然相反。人们很难相信那些让人热泪盈眶的琴声从克莱尔·阿克曼手指上流出或是由她写下,但那就是实情。”
情绪用语。她从不缺乏情绪……只是在她离开集中营的漫长岁月中,那扇大门总向着一个方向打开。
“每当我弹奏《细雨》,我都感到自己还置身于伦达克的细雨中,我站在卧室的窗前,而你正回头望向窗户,汽车的排气筒吐出白烟。这场景如在眼前,让我常常忘记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年。”
1967年6月28日。
我翻看那本书,字里行间的批注差不多和纪德的印刷字一样多。德莱恩的字迹自1943年的平安夜开始,而克莱尔的字迹则开始于1945年,但它一直延续下去,跨越了近半个世纪。写在纸张上的显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的那些藏在琴声中。
“我们的爱不为世人所知,在我想要向世人宣告时我必须缄默,而当时代变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