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边的三道身影找来了铁锹,缓慢而随意地在地上挖着坑,其中,佝偻的薛进与名为龙傲天的少年满身都是在河里沾染的臭气。
少年一面铲土,一面说着跟城市当中的状况并无任何关联的事情。
“……华夏军就这样呢,在小苍河开始了跟金人和伪齐朝廷的三年大战……”
他口中讲述的,是有关于那西南大魔头宁毅在离开江宁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或许是因为接触得太多,少年的语气平静而轻松,与说书无异,一旁自称敲过宁毅头顶的薛进静静地听着,偶尔身体会因为难受而颤抖一阵,而在另一边,嘿咻嘿咻挖坑、出力最多的小光头则听得最是兴致盎然,时不时的瞪大眼睛,发出“啊啊哦哦”的感叹声,有时候华夏军在与敌人的作战里取得了胜利,他还会伸出双手,用力鼓掌。
这些讲述在某些时候也会涉及到大魔头家中的状况,包括一些苏家人的近况,当家主母苏檀儿的英明神武,以及苏文方、苏文定、苏文昱、苏雁平等人负责的一些事情,或许是因为过去也跟苏家这些一度并不成才的亲族认识,说到他们如今的状况时,薛进的反应最为激烈,有时候流下的眼泪,便不是为死去的月娘了。
仍未吃早餐的三人准备挖一个坑,将月娘埋掉。
虽然将想要自杀的薛进从河里拖了上来,但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宁忌的心中并无想法,说出自己从西南而来的事情后,他也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将父亲这些年来的经历与作为再细细地给薛进说上一遍。可这样有什么意义呢?他自己也想不到。
而再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在长期的伤病当中拖延如此多的时日,桥洞下接近油尽灯枯的,又何止是月娘一人。在埋葬月娘之后,如何劝说他活下来,又或者说,为什么要劝说他活下来。
更进一步的事实是,劝说他活下来,他就能活下来吗?
他想不清楚这些,口中只能平静地将能说的事情一一说出,如此过了许久,也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在慢吞吞干活的三人将月娘的尸体放进坑里,河滩上方,道路不远处的喧闹声,已经渐渐变得明显。
“这大早上的,又干什么了啊……”
这城市的上午,喧嚣的声音并不是刚刚才起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人在这条路上走来跑去,附近废墟当中扎营的那群人神态焦虑,偶尔说起话来,声音也大,大抵是在说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于是他们便哐哐哐哐的敲打废料,又做栅栏,又堆垃圾,很是烦人……
而这一刻,有更为明确的声音,朝着这边蔓延而来……
……
九月二十二,上午,巳时一刻。
原本在城市中央大武馆外等待比武大会召开的绿林人们,没有等到大门的敞开。
由于情况的诡异,此刻在这片街道上聚集的人不算太多,又有一些人过来之后去到了附近的酒楼茶肆之中,坐在窗户边上一面窃窃私语,一面看着事态的变化。
“……我就说了,要出大事了。”
“……费了这么大劲,昭告天下,这四强都决出来了……突然不办了?”
“……不办也该有个通告啊,这公平党的脸往哪搁?”
“……在天下人眼前,面子落地喽。”
“……确切的消息是,五方要打起来了。”
“……听说大光明教林教主,昨晚在城南出手了。”
一阵一阵的低语与议论之中,时间抵达了过去开场的正点。部分人起身准备离开,随后,他们看到有一小队人马奔行而来,这些人背后的旗帜,属于“公平王”,“龙贤”。
这小队人马抵达大武馆前方的广场,下马之后便在路边的告示栏停下,取出一张告示,朝那里贴上去。
“那是什么……”
看热闹的人们一阵迷惑,但随即便有人看着上面的内容,大声复述起来。
“公平王令——”
“……有鉴于公平党过往诸多不法、不尊《公平典》行事,滥杀无辜之现象……现设公平党监察司……可依法令,监督天下公平党人任何不法之事,有告必查、有查必究……”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好像说……公平王设了个新衙门……”
“……今由监察司副掌印徐勇为总理江宁一地监察事务……从今日起,其办公所在即设于江宁旧武衙门……即日起,凡于公平党辖境有任何含冤,皆可至此处,击鼓鸣怨……凡手头有任何公平党人不法行凶罪证者,可至此处,上报拿人……”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人群之中,有人皱眉、有人疑惑,也有人退向后方,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便也在此时,只见侧面有人抡起一面大斧,朝着那告示栏的柱子上劈了过去,只听得轰然巨响,街头木屑飞溅。
方才贴下告示的几人此时尚未走远,在那边回过头来,为首那人陡然拔刀,而附近的人群里,有人挥舞巨锤向几人砸了过来,为首那人猛然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