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肉在他们眼皮底下转移,于是那首领亲率军众们一拥而上、策马阻拦。
眼见到这些唐军仍然身陷包围之内却还嚣张的割取他们同胞首级,周遭突厥军众们自是气愤得浑身颤抖,但见陌刀战阵仍未解散,也实在不敢为了那些亡者尸首们再作犯险。
他脸上也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着员将死伤袍泽抬上马背,靠着遗留的车架大口喘息,顺便指了指阵前敌人的尸首道:“别忘了割首记功。”
这一场短促的移阵交战,唐军也并非全无损伤,就连刘禺推车之际都遭流矢射中、箭矢卡在了肩胛里,其他防务更薄弱的役卒们更有几十人死在了这区区两三里的路程上,还有一架车被胡卒砍截、遗落途中。
那突厥首领也是第一次遇上同唐军坚阵交锋的情景,眼见到这血腥一幕,不免有些头脑发懵,并有些不解唐军既然有此武装战力,为何日前几次交阵都是不战而走?
眨眼功夫,大半张胡饼便吞嚼下去,营主意犹未尽的擦擦嘴角,踢了踢一名后背插着断箭的役卒大声说道。
然而当他们冲至近前时,那看似微弱单薄的陌刀阵却恍若江海岸边的岩礁,挥刀一斩,便是人马俱裂,直将突厥军众死死按压在刀阵前方。
当后阵移防立定,便又分出几十员下坡接应陌刀手们。周遭围堵的突厥军众近在十丈之内,但却已经鲜有再敢入前喊杀者。
近日跟随特勤杨我支大军出动,冲杀攻拔唐军前营并一通追赶很是过瘾,心内不免觉得所谓的大唐精军也不过如此,还没用力便溃散开来,只是逃遁得灵活,让人追赶得疲累。
“你、你就是安北司马刘、刘禺?”
刘禺虽然后背中箭,但在此酷寒天气下感觉本就不失麻痹,只要箭支还没拔出造成大量失血,短时之内并不太过影响活动。
但这些思量暂且抛在脑后,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数吃下眼前这一部唐军,那陌刀战阵实在是獠牙锋利、不敢轻进,自可留待后路大军精锐围杀,但那辎重车队绝对不容走脱。
当突厥大队人马抵达山谷的时候,唐军在外员众也退了上来,那斥候营主王五斤入阵后不待卸甲便凑近火堆,从伤员嘴里抢过一张烘烤半糊的胡饼,沾着瓦罐里冷凝羊油大嚼起来。
那斥候倒也乐观,知刘禺乃是都护府高官,直将自己与兵长名号道来,倒没有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风骨觉悟,反而还隐有暗示此阵若得生还,能不能帮忙把军功稍作溢大的奏报上去。
“那都护府官人死了没有?若还未死,把他唤来,我有事交代。”
望着这个被自己错认作役卒、满脸黑灰,甚至看不清容貌的中年
如此激烈的厮杀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在丢下将近两百多具尸体之后,突厥军众的冲击攻势锐减,首领率领几百人一个大弯绕至另一侧的山谷出口,却见唐军并非出谷,仅仅只是移步山谷北侧的峭坡石壁下,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陌刀锋芒浅露,将士们披挂浴血,脚边积尸近百,如此高效的杀戮,令周边观者无不胆寒。
“绕过刀阵,左右夹抄!”
惧死之心,人皆有之,突厥军众们对陌刀阵的冲击也只是浅尝辄止,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尝试,便付出了近百条人命的代价,几乎探入刀锋之内者无一生还。在此凶兵之下,杀敌如同刈草,人命成了最低贱、最无足挂齿的东西。
军士们策马入前接应,斥候兵长抹了一把面甲上已近凝固的血浆,这才发现阵内死了三名袍泽,另有两人被矛锋刺穿大腿。
听到这样的诉求,刘禺不免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迎着对方期望的目光只能解释自己并非在营功曹并监军之职,是轮不到他来记功上报的,但也一定会露布署名,希望朝廷从重褒扬。
听到这官人并不当事功司紧要,伤卒不免有些泄气,态度冷淡了几分,呼喝着让刘禺就灶盛取热水。这一份淳朴的势利也并不激怒刘禺,反而让他有些低沉的心情好转一些,笑着点头应声便做起了杂使。
于是在这首领号令之下,突厥骑士们纷纷绕过此间,从左右山坡向后包抄。但这山谷虽然不称险地,总有些许地势空间的限制,人马折绕一通难免阵势混乱。而且就算他们绕过此间,后方也并非尽由驰骋,自有五十多名唐军精卒控弦如飞、矢出如蝗,很快山坡上便堆叠起人马尸首。
“府君若要报恩,倒也不必打听上将名讳,某名朱勇,营主名王五斤,俱西受降城在籍军卒……”
峭壁下车阵重新结成,他又开始忙碌的指挥拿取车中伤药物资救助伤员,眼见到来援的斥候手指被弓弦勒割得血肉模糊,既觉心痛又是感动,一边忍痛为伤员敷治,一边低声询问道:“贵部隶属哪路人马?大义奔救,我需将恩人姓名来历铭记在心!”
好在这会儿突厥的大队人马已经渐近,便有许多突厥军众们仿佛受辱的孩童般咒骂嚎叫着奔走相告。
刘禺正往灶内添柴,闻言后转过头来,摸一把脸上的黑灰回答道:“多得校尉搭救及时,一命尚存,请问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