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你,我与文轩也情投意合。”荣澜烟的右手紧紧攥着,眼底尽是憎恨。
周寒执才从有司衙门出来,便迎上了一袭雪白直襟长袍的莫文轩。但见他书卷气更浓,只是眼底微微泛青,身子似乎也越发单薄。
荣澜烟只觉得后脑勺的血气一阵阵往上涌,又死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抽那贱人的嘴,憋得脸都红了,到最后一把将丫鬟手里的那碗参汤摔在地上。
莫文轩眼底浮现几丝羡慕,嘴上不由得酸道:“寒执弟浪子回头,如今可真成了贵女们的心尖梦里人了。”
“这就是夫人的不是。”柳云月双眸微微睁大,噙了几分凉薄之意道:“身为女眷,自当替丈夫打点关系,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妹妹。我若是夫人,如今不知跟澜语好成什么样。当官的路上,哪有丈夫一人拼命的道理,自己家在官场上有人,自然要彼此照应才好。”
一番话说得莫文轩心动不已,当即将唇轻轻点在柳云月的额间,柔声道:“好月儿,你比那无知妇人不知强了多少倍。我这就去,晚膳你自己安排,想吃什么,不必拘泥于银子。夫人那你也不必去问安了,让她也合计合计自己的过错。”
听她说这话,莫文轩又想起柳家替自己结识通政使一事,一时又是感谢又是爱怜道:“夫人哪有你的见识。月儿,幸亏娶了你……”
然而周寒执
“可周寒执那人……”莫文轩嚼动着嘴里的葡萄粒儿,咽了咽清甜的汁水道:“你不知道,虽说从前有交情,可这人的人缘极好,谁都喜欢跟他来往。但越是这样的人,我反倒觉得他跟谁都不会交心。再说,当初争那参议的位置时,我们闹得并不愉快。”
这样的模样在莫文轩眼里,简直与黄脸妇人无异。幸亏荣澜烟颜色尚好,他还能看得下去。“罢了罢了,我不必与你争辩。你好好地过你的日子,我又没说不要你,你哭给谁看?”
“是吗?”柳云月不以为意地笑笑,又扭头看着荣澜烟道:“我要是您,就悔死了。以为自己嫁的多好,浑然不把两位姐妹放在眼里。可现在呢,大姑奶奶有了身孕吧,那位小姑奶奶荣澜语就跟掉进了蜜罐子似的,谁不知道周寒执为了她,连酒都不怎么喝了。哪个不比您强?”
与之相比,周寒执却尽是刚骨气质。一袭黑色镶边交领大袖长衣,外披暗花宽袖褙子,瞧着便襟胸挺括,肌肉硬实。这样的横练肉体,配上晶莹如玉的肤色,一双清澈如夜空的桃花眼,简直是盛京城里贵女们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
她心里一空,望着莫文轩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一时竟忍不住两行泪垂下来,柔柔问道:“文轩,如今的我对你而言,当真是百无一用了吗?”
如此,等到荣澜烟端着参汤过来侍候的时候,莫文轩和柳云月刚好携手往外头走。瞧见柳云月脸上两朵红云,身子轻飘飘的,她哪有不明白的,登时眼圈红了不少道:“我给大人端了些参汤来,补身子最好。”
碗碎成了八瓣儿,切成圆片的老参散落一地。斑斑汤水溅在荣澜烟那正红色的喜鹊登枝百褶裙上,把红染成了深红。
“表哥又说客气话了。”柳云月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柔声道:“今儿天气不甚炎热,表哥去找寒执吃些酒吧。我再亲自去请姨母出面,让通政使大人与您一道,不怕周寒执不来。您和周寒执摆出连理的姿态来向通政使大人投诚,通政使大人头一个高兴呢。”
“我就算没有功劳,难道也没有苦劳吗?”荣澜烟带着哭腔,脸上的脂粉上留下泪痕。可当着下人的面,她不能真的放肆的哭,只能生生忍着。
荣澜烟一度觉得自己是荣家三姝里最聪明拿事的一位,但如今柳云月来了,她才知道自己所谓的聪明,不过是因为为人正室,府里清净,事事都好料理。所谓的拿事,不过是因为莫文轩遇事没人拿主意,愿意与自己商量。
说罢这句话,他柔柔捏了一把柳云月的手,这才大踏步地走出门去。
身后的丫鬟正好端着空荡荡的冰碗出来。柳云月一笑,柔柔道:“劳动夫人了。大人才用了冰碗,还用不下热热的参汤。不如等夜里凉了,夫人再热了送来不迟。”
是自己的亲妹子,怎么还不好好笼络着,弄得如今竟有些尴尬在里头,平日也不来往。表哥,那荣澜语心机不俗,周寒执又岂会差?从前在您面前什么样,如今未必是什么样。这样的人,咱们还是宁可拉拢,不能为敌呀。”
柳云月福了一福,目送莫文轩消失在那一簇翠竹后头,这才慵懒地伸出指甲在太阳根底下照了照,又笑道:“夫人别介意,大人不过急着去办要紧事。您这样哭哭啼啼,谁能喜欢呢?”
莫文轩听见这话就不高兴,冷笑道:“我知道你也一心为我。可澜烟,这些年,你办成过什么事?你把府上打理得一团乱麻,又把荣澜语得罪透了。再者,于子嗣无功,娘家又不得利。你说,我能指上你什么?”
“那我等你回来。”柳云月娇羞一笑,柳条般的身子轻轻一扭,轻盈得跟蝴蝶似的,惹得莫文轩眼红心热,上前狠狠咬了几口才肯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