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微平并不喜欢这一切,亲妹妹的去世于他来说只有哀痛。但整个梁家又怎么敢与皇室作对?非但不能拒绝,还要千恩万谢,感激他们施舍的荣宠。他遥遥向窦瑜的方向看过去,见她微微低着头,还是那副诸事不关心的模样。
竟见到母亲神色慌乱地被亲卫挡在身后,怀中紧紧护着善兰琼。
徐月的亲卫立即撕了衣裳下摆去堵她的嘴,尚能开口说话的间隙,她恨声诅咒徐月与善兰琼不得善终,即便化作厉鬼也会来缠着二人。
“佰娘你大可放心。”窦瑜妍妍一笑,灵动异常,“我心宽着呢,凡事都能看开。”
暗道奉都城果然多绝色,美人发愁更是惹人生怜,他擅作画,当下便有些技痒。
她被按在恩扶寺外微微潮湿的土地上,春日来临,地缝中已生新草芽,轻轻抚着她因痛失爱子一日之间就迅速衰老的面庞,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断滑落,缓缓渗进土中。
自先太子故去,太子妃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谁知皇太孙也夭亡了,对她更是巨大的打击。像今日这样肯笑一笑,说两句话,已经算极为难得。
徐显特意带萧夏来圣斋会“见见世面”,所以让他充作了自己的随侍,一同前来。进门后萧夏最先看到了窦瑜,紧接着又看到了一旁的善兰琼,难免惊艳。
徐月大惊失色,蓦然抬头四顾,身体如打摆子一般剧烈颤抖。善兰琼也被疯狂的刘母吓到了,不停哭泣,将脸埋在母亲怀中。此时刘母却开始七窍流血,僵直了身体,不再动弹了。
苏音爬起身,向窦瑜告了声罪,越过她探头向外面一看,喃喃说:“好像是刘家夫人!”苏音年轻时与刘母是同乡,前几个月也曾在街上见过的,那时她头发还保养得乌油油的,此时几乎全白了。
圣斋会持续七日,众夫人贵女随皇后在恩扶寺住下,每日礼佛,祝祷大周风调雨顺。
离开恩扶寺这天,天色虽阴沉沉的,窦瑜却神清气爽,觉得寺里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时不时还能去旁听法事,看到各种奇异的祝祷仪式。反之沈嘉无精打采,她每年都害怕圣斋会来临,预想到还会将膝盖跪得生疼,出门时果然腿脚又不利落了,也明显在寺中憋得厉害,恹恹同窦瑜打了声招呼,说了句“改日再送帖相约”就随母亲上马车了。
“那便好,那便好!”佰娘也不由得笑自己发傻,又心疼她膝盖肿胀,小声说,“等圣斋会一结束,可得好好躺几日养养腿。”
车下,徐月正在慌张地叫人堵住刘母的嘴。而刘母如同一只失去幼崽的母狼,被多人按压着依旧大力挣扎,哑声大喊:“是你威胁我!说我儿若不与善兰琼退婚,就要他的命!”
刘家夫人?窦瑜反应过来,询问道:“可是刘仲山的母亲?”
梁三郎梁微平与闫二娘闫银梦也要成婚了,被太子妃顺带着关切了一句。平时在高门中并无太多存在感的梁家,因为故去的女儿,换来了各异的目光和追捧。
皇后到了。
窦老夫人急忙凑近窗边,却没有认出喊话人的身份,疑惑道:“那是何人?”
她话音刚落,天际之外,雷声如巨车滚过,震得在场之人神色突变。
和太子妃说完话,皇后又看向了一旁低顺垂头的梁六娘,目光微顿,打量一番才转头唤众人起身。窦瑜扶着祖母落座,感觉到一道视线投向自己,抬头一看,那日寻春阁中才见过的男子就站在二皇子徐显的身后,正朝她的放向看过来。
升难过,在尝试着安抚她。但她确实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只觉得饥肠辘辘。
窦老夫人立即命苏音将她扶下马车。
大门被自外面推开,数名宫侍迈过门槛先行走了进来,为贵人开路。
窦瑜与祖母上了同一辆马车,刚坐稳,就听到车外一阵骚乱,好奇地将车窗帘挑起,向外看。
众人离桌跪迎。皇后快步上前扶起了太子妃,握着她的手臂亲密询问了几句。
……
刚下车来的窦老夫人见到这幅场面,眼前一黑,脚下不稳险些栽倒,被苏
不吃肉,已经是她顶顶虔诚的许诺了。要是一辈子都吃不到,那还有何乐趣?
窦瑜每一次为大周祈福的同时,也不忘将表哥带上,诚心诚意愿他事事安好。但由于她表现得过于虔诚,都将佰娘吓到了,生怕她看破红尘,就地落发出家。
夜里佰娘用药油替窦瑜揉着膝盖,没忍住将此担忧和她讲了,逗得她笑到趴在柔软的被子上,直不起腰来。
一个穿丧服的老妇跪坐在地上,花白的鬓发凌乱,满脸泪痕,指着母亲厉声道:“你这等恶妇原来也敢来寺庙拜佛!”
她哭叫挣扎,声音绝望至极:“我只想我儿活着!名声我也不要!什么恶名我都担下了……可他死了!他死了……”
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亲卫都被吓得腿脚发软,踉跄着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刘母面朝下匍匐在地上,寂寂无声。
窦瑜转头与祖母对视了一眼,“是母亲与善娘子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