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你再坚持两天,耀祖就要回来了!”李思义心中一阵恐惧,蔷薇,你一定要撑住。
“相公,别怕,我会撑到儿子回来的,相公,你爱我吗?我可是爱了你一辈子呢!”李蔷薇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冷意,身子不由得往相公的怀里缩了缩。
“我自然爱你,你爱了我一辈子,我又何尝不是,我不但这辈子爱你,如果有来生,我下辈子还爱你!”李思义已经模糊了双眼。
“相公,我冷,你抱抱我,我怕是等不到耀祖回来了!”李蔷薇的身子向下坠去。
“蔷薇,你一定要撑下去,你为了儿子也要撑下去,你想让儿子遗憾终生吗?”李思义的话像是一剂猛药,让李蔷薇身子一震,快要闭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不舍,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李蔷薇软绵的身体忽然间便有了力气。
几辆马车越来越近,最前面的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到了老两口面前,突然就停了下来,两匹枣红大马嘶鸣了几声,马蹄高高的抬起,差点将马车掀翻,老两口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不等随从上来,车内的人就跳了下来,一身便服的耀祖几乎是扑着过来的,“娘,儿子来晚了!”
“耀祖,娘总算是等到你了!”李蔷薇想要扑进儿子怀里,无奈已经四肢无力。
“娘,儿子背您回家!”耀祖弯下了腰,随从见状想要替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厉住,随从将老太太放在了他的背上。
耀祖背着母亲,一步一步地往家走,随从们只能远远地跟着,后面的几辆马车也都停了下来,从里面下来的人都是他的儿孙,来看祖父祖母来了。
耀祖一边走一边流泪,以前的往事历历在目,母亲教他们读书认字,给他们剥鱼肉,自己却不舍得吃。如今,母亲风烛残年,更加瘦小了,身子尚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童重。
“娘!”耀祖大吼了一声,母亲的身子向下坠去,攀住他脖子的手臂,慢慢向下滑去,身旁的随从,眼疾手快地托住了母亲。
“蔷薇!”李思义刺破苍穹的一声呼喊,让耀祖打了一个激灵。
娘走了,从此,再也看不到每月一封的娟秀小楷了,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了。
李蔷薇被抬回了家,家里哭声震天,耀文抱着她不愿意松手,女儿芊芊当时便哭晕了过去。
“娘还没有寿衣呢,她身子一直很好,家里便没有给她备。”耀宗红着眼睛说道。
“我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李思义平静地说道,不顾儿孙的诧异,他接着说道:“我和你们的娘说会话,你们别打扰我们!”
说完,也不管儿孙们的担忧,将他们都关在了门外。
李思义拿出了两包袱寿衣,这是他三个月前备下的,这半年,他眼看着她一天天憔悴,知道她不想让儿孙担心,他便帮着她瞒着。其实,他一直在硬撑着,自己和她一样,也是油尽灯枯了。
李思义试了试水温,用软布蘸着温水,仔细地为她擦拭着身体,娘子爱干净,他要让她干干净净地走。虽然她没有了知觉,可他还是怕她冷。
最后为娘子擦了脸,当年的鹅蛋小脸,如今瘦的只剩下一小把,脸上布满了皱纹,可他依然觉得她很美,为娘子清洗干净,他这才一层层地位她穿好了寿衣。寿衣是红色的,犹如她当年穿的嫁衣。
最后,他也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寿衣,和老伴的红色寿衣相映在一起,就像两团火,“蔷薇,我来陪你了,没有你,我便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咱们虽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遇到她,她两岁,他七岁,他视她为亲妹妹,她视他为依靠。她七岁时换了个人,由需要呵护的小女娃,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女子,她用柔弱的肩膀,肩负起照顾娘亲、教育哥哥的重担。
为了娘和他,她仰人鼻息,溜须奉承,做着下九流的哭丧行当,那时候,他就暗中发誓,长大了要好好疼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可他还是让她受了委屈,害她被所谓的救命恩人所伤,从此不再生育,还损了身体。这是他们感情的污点,他要补偿她,他这剩下的半生,是用生命爱她疼她。
李思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唇角扬起,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不清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儿子的一声嚎哭:“爹和娘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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