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夜,季幽从外头回来,带来一个消息。
严昆顿觉得有理,将心一宽把檀珠绕到腕上,端起茶盏抿了口,“倒是我一时没有参透。”茶盏一搁,冷笑道,“我那姐姐虽不得宠,好歹也是后宫之主,就是陛下真拿了证据要办我,我爹找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去哭一哭,他能奈我如何?何况后宫里我还有几位娘娘帮衬着。”
燕云歌惊讶过后是怒火腾起,朱娉婷现下什么身份,他燕行竟还敢不避不讳藏着,不说太子知道脸面无存会绕不了他,仅工部尚书私自离京自身难保的消息,现在谁敢沾染朱家的人!这个消息若被何宴等人知晓,凭他燕行的父亲是谁都保不了他。
燕云歌侧转了身,宠爱的摸摸身量比她还高些的少年的头,温和的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燕云歌从剪影便猜出来者身份,冷着脸甩袖转去了屏风后。
“出息了,连太子贵妾也敢沾惹!有这等胆量怎么连个知州的马夫都办不了!”她怒极之下口不择言。
三勺喝了小半碗汤,她刚放下汤匙,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少年恢复往日在盛京时的装束提着食盒而来,伪装的成熟之态在灯火映衬下被虚化,得知燕云歌不便见他,他局促地站在门槛处,眼神不死心地往屏风那瞟,低垂的眉目里能显出几分稚气来。
何宴为人老谋深算,看完拜帖,反更显得忧心忡忡,“单凭这二人能安然无恙抵达惠州就可见不寻常,国舅莫要轻敌了。”
严昆盘着手里的檀珠子,嘬了口茶后翘着腿没个正形的回话道:“怕什么,之前刘问的事情,咱们都躲过来了,还怕两个不成气候的憨瓜子?不过,账本下落不明这事我一直觉得蹊跷,白侯说账本不在他手上,而太子莫名失势被罚,显然也不在他那,你说会不会是被陛下半道给截了,所以派了人来试探咱们?”
季幽注意到有身影从窗前慢慢走来,马上打了手势提醒。
燕行顿时急了,“姐姐,更深露重,你也不多穿件。”
严昆仔细听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你就是懒。”燕行嘀咕,将自己提来的食盒打开,取出还热腾的两荤两素,又伸手盛汤递给她。
燕行心头直发酸,快速擦干眼泪后,恢复沉稳的表情给她布菜,倔强道:“珩哥还小,父亲多为他打算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有姐姐足矣。”
一人随意束发松垮着长袍潇洒走来。
何宴低声道:“年后兰妃若能产下皇子,咱们手上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国舅若能将我这个妹妹扶上贵妃的位置,到时候里应外合……”
燕云歌笑了笑,一句话就让他伪装的坚强溃不成军,“才夸过燕大人稳重不少,又孩子气了不是?”停顿一下,见他眼泪又有下来,无奈说,“与我一起吃点,
纵使季幽这等心硬的人,也不免心中暗叹,燕行这般气质出众,这等才华横溢,多少女儿家盼望的郎君人物,偏落入了她们小姐编织的美梦陷阱里。
燕云歌眼一抬,季幽附耳过去,小声道,“朱娉婷。”
“小姐可知我刚刚看见谁了?”
出门在外,虽不至于受什么委屈,但想喝碗热汤却是不容易,如今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青菜豆腐汤,竟叫她起了岁月安稳之感。
想到之前魏尧的结局,她突生一种感叹,不说这位年轻状元爷,光是无尘师傅,那个柳大人,哪个不是聪明过人心灵剔透?何以都看不穿小姐的蛇口佛心两面刀?
燕云歌接过,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眉间倦色稍去。
自然也不怕谁向他发难或是朝廷追查。
这般懂事倒显得她是恶人了,燕云歌嗤笑之下,瞬间歇了离间的心思。她伸出细长的两指抚平他拧紧的眉间,手指顺着眉眼向下,抚去他两滴快要成形的泪珠,声音幽幽一叹道:“那还哭什么,成心想惹我心疼?”
燕行眼眶一下就红了,又生生给忍了回去,哽咽道:“惠州是虎狼之地,姐姐不该来的。”
因而第三日接到燕云歌派人送来的拜帖时,严昆忍不住乐了,弹着帖子对何宴道:“你瞧,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
“姐,我好想你。”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季幽意外燕云歌改了主意,识相地走到门口静侯。
燕云歌转身在长桌旁坐下,一笑之下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这么容易感染风寒。”手一指对面,“你也坐下,陪我吃点。”
燕云歌抚了一下他的脸,放下手,温淡道:“我不来,谁能为你来?你还指望咱们那位父亲?他新得了小儿子,以后都要顾不上你了。”
“不会,陛下眼下筹措军费都来不及,真有证据拿在手里,按陛下的性子早动手了。”
燕行想说没有,嗓子里却跟堵着石头一样难受,他怕她取笑,赶紧别过脸去,好一会稳下情绪了,又想起当日离京她都没有来送,委屈道:“姐姐心硬如铁,哪会为我心疼。”
燕云歌掩下不快,故作无奈:“这是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