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瞧着那干净的毡垫,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虽说不用下地干农活, 却总出来进去的跑,鞋上难免沾上土,这要是踩上去挺干净的毡垫不就糟蹋了, 故此站在外头略有些局促, 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进去。
尹氏心里却更纳闷了,如今当大夫都这么厉害吗,瞧这排场比那些豪门大户都不差什么了,莫非家里有祖上传下的产业,这些事倒不着急,以后再问也不晚,当前先要弄清女儿的心意。
说着起身把椅子拉近了些,方坐下道:“娘问你那位梁六爷可是对你有意?”皎娘微微点了下头。尹氏虽早有猜测,可见女儿当真点了头,仍有些意外,忙又问: “听韩妈妈说他是个大夫?”
可今儿瞧女儿这一行一动的,真真是好日子过惯了的,尹氏虽不似丈夫读书识字有见识,却不傻,潘复那混账虽说衙门里有个差事,也不过是个抄写文书,能有多少月俸,便前头几年省吃俭用的有些积存,又是置房子置地,雇婆子,娶媳妇,也折腾的差不多了,自己当日都担心皎娘嫁过去受苦呢,后来让冬郎去瞧了,才放心。
倒是未戴什么首饰,只头上挽了发,簪了一支银簪子,簪头镶着一朵玉兰花,小小巧巧的隐在乌压压的发鬓上,跟耳朵上的玉兰花坠子应是一套的吧。
莫说潘家巷这些邻居家里见不着,便是潘府里那些主子奶奶们的穿戴也不过如此了。再有,瞧瞧这屋子,便知女儿之前过得啥日子,且瞧韩妈妈的神色,像是还有些不满意似的。
这一绣起花来,便认在里头了,也瞧不见来人,还是韩妈妈开口喊了声老夫人,皎娘方抬起头来,看见她娘站在门外抬着脚似要进来,又缩了回去,神色颇有些纠结。
皎娘正低头绣花, 这个鞋帮子先前本是给阿娘上寿用的, 因此描的松龄芝寿的纹样, 这个纹样寓意好,绣起来却颇费功夫,皎娘先头打算着,离着阿娘寿辰还有些日子, 怎么也能做好了, 也就绣活儿麻烦些,只绣好了鞋帮子, 鞋底儿是现成的, 上了帮一裹边儿就成了, 哪想偏赶上自己闹了场病,虽不打紧,到底耽搁了针线,等病好了,歇养过来便到了出嫁的吉日,想带去做,不想临走却找不见了,去岁阿娘过寿的时候,赶着另做了一双如意纹样的让李妈妈送了来。
再说女儿这身上的穿戴,刚在院外一见着女儿,光顾哭了,未来得及细瞧,如今这一端详,可不得了,衣裳的式样看着简单,料子却能看得出是极好的。
尹氏极力忍住不低头看那毡垫上自己走过的脚印,跟着皎娘进来,韩妈妈早搬了椅子过来放在窗下,尹氏坐下,韩妈奉了茶,皎娘接过递在尹氏手里。
虽也吉祥应景却不如这个纹样好看,如今既找见了自然要接着绣,趁着自己在家这些日子做好了,也好让阿娘穿上,好歹是自己的一点儿孝心。
尹氏越看越想越心惊,也越发想不明白那梁六爷跟皎娘倒是怎么个干系,韩妈妈颇识趣,知道娘俩必是有梯己话说,便寻了去看药膳的由头出去了。
等她走了,尹氏方道:“ 这会儿屋里没外人了,你跟娘透个底儿,那位梁六爷跟咱家无亲无故的,怎对你如此上心,连府里的妈妈都遣过来给你使唤。”
即便两人没和离,就凭潘复衙门里的那份差事,也供不起这样的日子,瞧着像没什么,可就如那韩妈妈说的,一茶一饭都格外精心。
忙站起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拉了尹氏进屋:“阿娘来了,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做什么?”
尹氏这 一问皎娘垂下了目光,虽知早晚瞒不过,却不知该怎么说,她跟梁惊鸿从头至尾就是一段孽缘,若非置身其中,她自己都不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见她低着头不吭声,尹氏却会错了意,以为说中了心事,闺女害臊了,遂道:“我是你亲娘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跟亲娘说的。”见女儿咬着嘴唇仍是不开口,不免叹了口气:“还说出了门子这性子怎么也改了些,却怎还是这般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得了,你既害臊,那娘说你听着,若说中了你点点头,这总成吧。”
皎娘虽觉梁惊鸿大约不是什么大夫,但的确通晓医术,具体他是什么来历底细,皎娘无从知道,也不想扫听,想来韩妈妈既如此说,也是他吩咐的,既如此,便顺着他的意思好了,想到此便又点了下头。
尹氏娘家贫苦,嫁了玉秀才就算过上好日子了,可她的好日子也就是吃饱穿暖,手里能攒下几个闲钱就高兴的了不得了,即便如此,也能瞧出好坏来,就她闺女这一身穿戴,别瞧着不起眼,可没一样孬东西。
不是确定是自己家,真以为走错屋子了呢,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屋里都变了样儿,从床上的帐子到被褥,乃至桌案上的摆设都换了, 地上还铺了毡垫,难怪那么两大箱子东西呢。
尹氏又往皎娘跟前儿凑了凑低
尹氏接了茶盏,心里愈发有些惊,玉家什么样儿,尹氏自然最清楚不过,家里虽算不得富裕,但两口子也绝不会委屈儿女,吃穿上比别人家不差,即便不差,也是寻常百姓人家,没那么多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