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柏昶怎么都没想到会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像做贼一样来回顾家两趟,更想不到只打算把人送到就走的自己竟会愿意坐进顾盈心的房间里,只因为他被拜託留下来陪她吃宵夜。
「我最喜欢喝这个季节的鯪鱼汤了,还有脆笋也好清甜,你也尝尝呀。」待秋凤被她支走后,顾盈心便像个小妻子那样开心的张罗起来。
「不是你在说肚子饿吗?快吃。」顏柏昶并没有动面前的筷子,他向来很少在这么晚的时候吃东西,「我只看着。」
「可这样的话…」
「你忘了食不言寝不语吗?」顏柏昶状似不悦的提醒道:「别才回家几个月便把学过的东西全丢了。」
「我才没有。」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终于认命的低下头开始喝她最近每晚都要喝的鲜鱼汤。
因为不能讲话,份量本来就不算多的食物很快就被顾盈心吃掉大半,直到就剩最后几块雪酥糕的时候她才又忍不住开了口。
「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尝一个好不好?」她将手伸到顏柏昶嘴边,让距离近到只需对方张口便能轻易的吃到。
「我不喜欢甜的点心。」他淡淡拒绝。
顏柏昶趁顾盈心埋头吃喝的时候已经专心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一点都没有改变的娇憨之态不知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为什么在学了这么多东西见识了这么多人事物之后她仍可以保有这种少见的纯真之气?
这就是所谓不可更改的天性吗?
她已经不能算是无知的女子了,眼神不再像从前那般空洞之后却也没有呈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内敛或世故,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难道她对自己家里发生的种种变化真的一无所觉吗?
「可你都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一定是你不喜欢的味道呢?」顾盈心没有再坚持,反手就把糕点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早了,既然你已经吃好了那我可以走了吧?」顏柏昶将自己的手帕递出去,再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嘴角,「这个位置,擦一擦。」
顾盈心却根本没有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只微微扬了扬脸,「你帮我擦。」
顏柏昶刚要依她的话照做却又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手,「别任性。」
「为什么你现在都不愿意对我好了?」顾盈心把手帕拿过去拽在手里,「那你今天又为什么来找我?」
过了这么久,原以为他的气早就全消了,可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又让她想起了在金陵时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三哥说这是因为夫君还没有想通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却没告诉她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找你是因为大嫂託我拿东西给你。」要不是她这么突然一问,顏柏昶其实几乎都要忘了这回事。
「是什么?」原来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她高兴得太早了。
「不知道,我没打开看。」
「那给我啊。」她的语气也越来越低落。
「……忘在府里了。」
从顾府出来以后早就一身疲惫的顏柏昶没有急着回家。独自走在已近宵禁时间而空空荡荡的街道上默默自问。
这就是他要的吗?日夜兼程赶到她身边却又无视于她对自己的依赖。明明见到她就会明亮的心情却硬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想牵她的手想紧紧抱她入怀却连跟她共骑都不敢。
大哥说过他是个无欲则刚的人,但在顾盈心面前他不过就是个患得患失的懦夫。
一边狠心推开她一边害怕失去她,一边爱她一边伤她。既然已经放了她就不该再出现于她面前,否则她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忘掉他。
待顾家的危机解除之后,他绝对不会再放任自己这样拖泥带水。只是因为眼前有着必须为她解围的「不得不」,这是夫妻一场他欠她的。
一切只是因为不得不帮她这一次,所以事情才没有完全落幕。
顏柏昶从袖袋中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那个红木盒子,用自己都不信的憋足藉口继续骗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