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半撑着额头,睡得毫不设防, 黑鸦羽般的眼睫投下浅淡的阴影。盛斜阳起身, 轻轻将外套盖回去。离得近些, 视线不由得从对方的眼睛, 挺直的鼻梁, 又落到微弯的唇角。心脏犹如被纤细的鹊羽,不停勾扯。脑海里霎时出现四个字, 美色误人。好热。盛斜阳缓缓背过身, 只能借着洗漱的名头冷静一下。然而呼吸间,那股清冽的气息,还是不停往鼻子里钻。恰如凛冬后的第一捧雪, 干净的令人心安少女掬水往脸上一泼,自然没看到身后, 原本还睡着的那人, 唇角扬起,已经睁开眼睛。七点整, 玩家们齐齐出现在餐厅里。诱人的香气飘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强烈的饥饿感席卷而来。餐桌横跨整个房间, 摆着数不尽的餐盘,上面被盖子罩住,用以保温。嫦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声音有些虚弱:“想不到这家酒店挺有心,还在每个餐盘上都绑了白玫瑰。”“恐怕是有心让我们早点去死。”得益于盛妈妈喜欢花草的脾气,盛斜阳对花草也能认个大概,“这种重瓣的白玫瑰,叫洛丽玛丝玫瑰,是给死人的花。”嫦月手指一僵,但在浓烈的香气里,还是忍不住打开餐盘。等看清其中的菜色,她面露讥讽:“这些不就是普通的食物。而且白玫瑰不都长得差不多,哪会那么巧!”“是啊,看上去没什么奇怪的。”许鹅坐在旁边,除了眼底有丁点青黑,完全看不出疲色。老李看那女白领已经大朵快颐起来,提醒道:“在这种鬼地方地方,谨慎点总是没坏处。只是看上去正常,万一有其他问题呢。”餐盘里是一道红烧排骨,嫦月不屑的咬了一口肉,丰沛的汁水被热油锁住,此刻充盈在口腔里,堪称无上的享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们要是不吃,恐怕今晚连跑的力气都没有。”晏春深看着女白领,冷笑:“这么没警惕心,看来你们昨晚过很安生。”对方虽是笑着的,可嫦月对上他的视线,莫名觉得害怕,绷紧的神经好像要寸寸断裂开。下意识把羽绒服的左袖,往身后藏去。这样明显的小动作,哪里能避开玩家们的眼睛。在场所有人都看到女白领空荡的袖管,和袖口上斑驳的暗红。嫦月像个被扎破的气球,声音少了先前的趾高气扬:“是,你说的没错,昨晚过的并不安生,我被吃掉了一只左臂。”“大概十二点左右,我原本在床上好好睡着。忽然那张床就变得格外的软,接着变成了一个没有四肢和头颅的人,在那人的腹部有一张长满尖牙的嘴。”
“但是能在这种地方能留下命已经不错了,缺条胳膊又算的了什么?!”嫦月神色癫狂,宛如被洗脑的狂教徒,自己作死,还试图拉着别人下水。老李下意识离女白领远点,又打圆场道:“我看还是不要纠结这些事了。昨天出现在我们房间里的是一双腿,我今天带过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晏春深把鼓鼓的背包放在桌上:“在我们房间的,是一双手臂。”“你们都带来了?还真是挺默契啊。”许鹅笑弯了眼,“还好我们也把人棍带来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魔方,左右旋转数下,从中吐出一具被压的扁平的躯壳。晏春深手上把玩着房卡:“这些鬼物都是按照卡牌上的信息出现的,可千万别把这玩意弄丢了,不然——”不然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李在心里把话补全。几人交涉间,嫦月依旧在进食,忽然神色古怪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嫦月惊惧后退,‘砰’的一声,椅子掀翻在地。餐盘见底,在浓稠酱汁的掩映下,露出两根被煮熟的细长的手指。“这好像是人、人的手指吧?”周冉冉浮在半空,偏过头不敢再看。黎湛缓声补了句:“不止这样。餐盘的小指上有一枚指环,这是嫦月昨天带过的。”周冉冉简直快崩溃了,抓着头发缩到角落道:“不会吧……嫦月吃掉了自己的肉?!”玩家们能活到现在,哪个都是人精,看破不说破。游戏对玩家的恶意直白明显,从不掩饰。但想活下来,终究要适应恐怖的现实。盛斜阳视线在手指上停留了片刻,换了个话题:“目前只剩下头颅还没有踪迹,但是如你们所见,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少女说着举起手腕,露出那朵快要全部绽开的海棠花:“按照时间估算,最多只剩半天。”晏春深双眸沉寂:“红门不可能给我们无用的线索,这具尸体又被绘制在卡牌这么重要的物品上。所以目前的重点,应该是尸体不见了的头颅。”“那可真要抓点紧。”许鹅端坐在椅子上,用刀叉拨弄着女白领的两根手指,“毕竟海棠花不止针对这个副本,还是整个学校的诅咒。”换言之,他们不仅要从水晶酒店中出去,更要在这半天的时间里离开鬼校。正在思索间,窗外有乌鸦桀桀怪叫。阴云滚过,数道青紫闪电劈裂天空,黄豆般大的水珠急切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