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宵弯着眼睛看他,说:“才一年吗?感觉很久了。”在搬进来之前,程迟雨就和他约定过,考上大学后就会从家里搬出去。那时候程迟雨还憋着一口气,只想赶紧读完高中,赶紧长大成人,就不用总是依靠别人,赖在别人家里不走。程迟雨突然说:“等我读大学了,寒暑假还能来你这里住吗?”喻安宵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听他这么说还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当然可以——干嘛突然说这么远的事情,还要两年呢。”程迟雨不再看他,默默去解安全带,说:“我怕我去读书了,没有人做饭给你吃。”喻安宵把他的书包递给他,说:“少操点心吧。”其实程迟雨还想到了另一件事:喻安宵总不可能一直不找伴侣,也不会一直单身——毕竟觊觎他的人总是那么多。临下车程迟雨又叹了一口长气,非常听不得他叹气的喻老师抬手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哪那么多气要叹,老气横秋的。”程迟雨撇撇嘴,和他摆摆手说了再见。喻安宵很少来学校,一是忙,二呢,他是高校讲师,身份多少有点特殊,家里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两个人住在一起,程迟雨很害怕有人要说他的闲话,也一直很小心地遮掩这件事情。按照辈分来说,喻安宵算是他的叔叔,但是程迟雨不乐意那么说。他刚进校门,就遇见了自己的同学,一个假期没见,程迟雨忘记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管垃圾桶的卫生委员。程迟雨觉得自己和他不是很熟,也就没什么话好说。卫生委员同学倒是没有这个自觉,有些挤眉弄眼的,说:“刚刚是谁来送你啊?”程迟雨说:“问这个干什么。”卫生委员发出几声意味深长的怪叫,说:“我早就听说了,来送你的那个又年轻又好看,我刚刚瞥见一眼,原来是真的啊。”怎么又多了些当事人不知道的流言。程迟雨没说话,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高中生群体处于成年的边缘,曾经觉得的隐秘的话题如今却可以大肆作为谈资。这种现象很普遍,程迟雨身处其中也不觉得奇怪。但是今天要奇怪一下了。卫生委员贼兮兮地凑过来,说:“看起来很有钱,又很有品味,不会是把你包去当小狼狗吧。” 家长身份程迟雨不喜欢这种玩笑。他冷着脸不接话,旁边的人也就不说了,但是流言这种东西,越是在意,反而越是要缠上你。他们到校时刚好赶上高峰,撞见了不少熟人。
程迟雨那点小心思喻安宵并不知晓,看见他的同学过来打招呼,也会笑着回应一下。其实人家并不是真的想打招呼,只是想验证一下听来的小道消息。程迟雨很讨厌这种被人当成谈资的感觉,更不喜欢别人对喻安宵的任何揣测,就算是开玩笑也觉得很讨厌。直到晚上放学回家程迟雨都还带着不太高兴的表情,喻安宵从书房出来,拿着水杯,一出门就看见他背着书包刚进门。喻安宵像往常一样跟他打了招呼,却发现他好像兴致缺缺。“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喻安宵站在餐桌边倒水,抬起头看着他。程迟雨先把书包取下来放进了房间,很快从房间门口探出脑袋,说:“没有生气。”喻安宵只是出于关心询问一下,一旦发现他不太想说,就会立刻停止这个话题。于是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带作业回来了吗?”程迟雨说:“还有一张数学试卷,写两面,快写完了。”喻安宵点点头,说:“写完出来陪我看会儿电视,一旦开工,家里的电视又无人问津了。”程迟雨的表情变得有些高兴,说:“好,十五分钟。”等他做完作业,电视已经打开了,茶几上还摆了一碗甜汤。这种甜汤是程迟雨和外婆一起过年的时候喝到的,食材很简单:无馅的实心小汤圆、银耳、醪糟和花生。本来还有红枣,但是喻安宵讨厌这种喝汤还要吐皮的食材,因此红枣当场下岗。喻安宵对这碗甜汤一见钟情,程迟雨为了教会他,特意买回一个有刻度的大量杯,用彩色马克笔在上面做了标记,好让他区分一人份和两人份的甜汤分别需要放多少水。食材也根据喻安宵的喜好,一小包一小包地收纳好,煮一人份就放一包,两人份就放两包。因此喻安宵煮甜汤一直得心应手,从未失手过。程迟雨最开始准备食材时,本来想告诉他不用这么精准,但是又害怕他的灵机一动,因此把这句话收了回去。毕竟喻老师的灵机一动,时常有赌命的成分。这个时间正适合播些偶像剧,喻安宵随便按着遥控器,看见他坐过来,笑了笑,说:“不知道看什么。”“平常看的动画片没有吗”程迟雨把遥控器接过来。“今天在播一部动画电影,有点惊悚。”喻安宵面露不满。“动画电影也很惊悚吗?”“是啊。”程迟雨有些漫无目的地按着遥控器,喻安宵坐在他的左手边,抱着抱枕斜靠着,身子蜷缩起来,柔软的头发落在他的脖颈处,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