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奚正打算去殡仪馆碰碰运气时却听到一声惊呼,顺着众人惊讶的目光看去,原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翻出了窗外,正悬挂在十楼的阳台末端上,他的妈妈正在奋力的勾他,栏杆承受小孩的重量还算勉强,可再多一个大人就难以想象了。
“高小姐放心吧,这铃铛里储存了不少的怨灵,这一段时间下来,您可好些?”
“是,令尊十分担心您的安慰,于是托我将您带回去。”
无人看见身为魂魄的高奚,她此时已是透明状态,浑身痛得扭曲,匍匐在地上挣扎着。
高奚看着自己已经凝实了的手掌,心下划过一抹思量,抬起头看着这个满脸沟壑纵横的老人,问道:“是我父亲让你来找我的?”
这一漫长的一生便飞快的在她眼前流逝了,她看着天际,有许多白色的光点飘飘荡荡,像是一场盛大的白日萤火虫,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吸收过的怨气,现在他们似乎都解脱了,洁白的灵魂重新归于天际。
有两个最容易吸收怨气的地方,一是医院,二是殡仪馆。于是她幻化成轻烟,很快便来到一家医院内,可或许是今日时运不佳,偌大的医院,竟然无一人死亡。
“是么……”高奚脸色冷淡极了,眼神幽深的看着他,蓦的将老人惊出一身冷汗,暗想不愧是近百年才诞生的鬼中翘楚,实在有些令人害怕啊。
从十楼掉下的母子二人,竟然毫发无伤!
“不知不觉你就长大了。”他解开她的衣服,两人再次赤裸相贴,在她的耳边低语:“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从今以后,我们慢慢补回来,好不好?”
他向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金铃,铃声清脆悦耳,高奚也感到一股莫名的舒适,她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老人本想再催促她一声,却只见她挺身而起化为青烟附在了铃上。
高奚再次心甘情愿的沉沦,无边情欲携裹着她落入深渊,而醉生梦死间她似乎看见了窗台上那一盆月季,今年春天来迟了,它也久久不开,艳色的花苞紧紧闭合,不知为何,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晚里,它好似枯瘦枝头上一抹干涸的鲜血。
翌日清晨,高奚趁他还未清醒便离开了庄园,她必须得出去吸收怨气,否则人形很快就会消散了。
胸腔中似有烈火在灼烧,五脏六腑如下油锅,剧痛不断的折磨着她,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住,五指化为利刃狠狠撕破了自己的胸膛。
她想起了一切。
高奚怔怔的看着这对母子,担忧若是他们不小心失足落下,那么……可她又在心中说服自己:不是你害他们的,他们本来就命悬一线,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不幸身亡了,你站得这么近,就算不想吸也不行。
高奚勾起一抹笑,审视了他一瞬,“你不是普通人吧,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你却能拿这个铃铛带我离开,我父亲既然托了你来找我,就一定确信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要你帮他什么忙?”
在他们下落那一瞬,她还是救了他们。
她嘶吼着,然后仰面朝天,往后仰倒的短短几秒里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很多斑驳的过往:老旧照相馆里她被莫诲如、高义一同抱着照全家福;哥哥和阿季一前一后的打闹,再不约而同的回头向她笑;满天大雪里,一片片洁白柔软似柳絮的雪花落下,他呼出一片干冽的白雾,笑着叫她的名字。
“啊!!!!!!”
今夜未能好眠。
“不敢当……你!”老人还未回话,不慎
等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他才将高奚唤了出来。
也变得幽深,低头吻住了她。高奚感觉到窒息的眩晕感迎头而上,天地倒悬,百鬼哭嚎,血色的曼陀罗铺陈成梦魇,这一吻像是猝然惊开山崩海啸的深渊。
老人满意的笑了笑,将铃铛收回,信步从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离开。
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高奚转动了一下头颅,见到了昨晚在高仇书房里的那个老人。
父亲,母亲,爱人,生前,死亡。
“高小姐。”
她的眼角滑落一道迤逦的泪痕,笑了出来,最后越来越大声,歇斯底里。
她浑身颤抖,不知到底是希望他们得救还是希望他们掉落,好在没过了多久就有了答案,母子二人一同从高空落下了,高奚瞳孔紧缩,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有的人别过脸不忍看即将发生的残忍一幕。
“这个……”老人犹豫起来,他听高奚话里的意思,原来她并不知晓她父亲要做什么事。
从清晨雾气弥漫到午后艳阳高照,高奚只觉得周身疲惫极了,各色的行人在她的面前来来回回,无人看见了她。
“他们……他们好像没事!”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那么一句,所有人都震惊的围上去查看那对母子的情况,再接着便是欢呼庆幸的声音。
这个念头冒出后高奚楞了一瞬,而后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如此的期盼别人的死亡,想起生前作为医生的那个自己,一切真是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