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干燥的很,太阳正毒辣辣的烤着干枯的苞米叶。田里一个健硕的青年弯着腰,一双晒的黝黑的大手握着锄头,三下两下的刨开烤干了的土。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他直起身板,胡乱的抹了一把汗。田里的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自从爹走了他更是觉得力不从心。他老早就想去城里看看,却一直舍不得爹和这片养育了他的苞米地。上个月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临走前颤颤悠悠的握起他的手。“大柱啊…爹走了之后,你就卖了这块地。上城里去,找个买卖干……”说完便脑袋一歪咽了气。大柱跪在炕边上哭了好久,拉住爹垂下去的手使劲握了又握。“你放心吧爹,俺一定,一定上城里混出个名堂!”
安顿好爹后,他连夜买了到城里去的火车票。今天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片苞米地里,心里难免五味杂陈。有不舍,也有对城里的期待和向往。
“大柱!大柱!”他抬头一看,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壮子。此时正站在篱笆边上,怀里还抱着个榨菜缸子。“大柱,俺听俺娘说了。你要进城?”“嗯…”大柱点了点头,不舍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车票俺求村长给俺买好了。明天俺就走了…”壮子听完眼圈红了,他和大柱从小就是形影不离铁哥们,大柱这一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了。想到这儿,他将怀里那榨菜缸猛的塞到大柱手里。“大柱!俺也没啥可给你的。这榨菜你就带着吧!听村长说火车上饭可贵哩…你路上要是肚子饿了,就拿这个就着馒头吃。管饱!”说完两人紧紧的抱成了一团,大鼻涕流了满脸。
第二天清晨。大柱就背着他那大大的编织袋子,坐上了进城的火车。一张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壮子的影子慢慢变小…渐渐的连大河村的山也看不见了,他这才把头转过去。眼睛早已是泪汪汪的一片。“再见了,大河村。”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刚进城的大柱看什么都新鲜,城里的楼和他住的土房子不一样。一个个火柴盒似的,四四方方。城里的人出行都坐在小轿车里,别提有多神奇了。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功课,红灯停绿灯行!可面对这来来往往的车辆,他还是忍不住的犯窘。一连几次卡在了斑马线中间。还差点被一个黑乎乎的轿车刮倒。那轿车里的人探出头瞪着他,吐沫喷在他窘迫的脸上
“农村人!他妈的看看路!”
大柱迷茫的在街上逛着,肚子也有些饿了。咕噜噜的直叫。他走进一家看起来有些寒酸的家常菜馆,准备简单填填肚子。“老板娘,给俺来两个蒸馒头!”大柱一屁股坐在塑料凳子上,从袋子里掏出来那罐沉甸甸的榨菜。“小伙子,咱们这里不让外带食物。要罚款的…”一听罚款,大柱吓的一愣。连忙盖紧了那咸菜盖子。“对不起…俺第一次进城里。不懂这些规矩…”老板娘一听,一双眼睛在暗处转了又转。她将蒸好的馒头摆在大柱桌子上,又给碗里填了个热乎乎的茶叶蛋。“老板娘…俺没点鸡蛋…”“小伙子,这鸡蛋我赠送你的。我看你的样子是不是从大河村来的?”大柱连连点头。“我也是大河村出来的,咱们可是老乡啊!”“你是不是还没地方住?婶子知道个地方,热水空调全都有。看你是老乡,给你打个75折怎么样?”大柱也不懂她说的什么折不折,感激的握住老板娘的手,摇了又摇。吃完馒头便傻乎乎的跟在她屁股后头去了。
老板娘领着他到了个黑区区的巷子里,破旧的灯牌上依稀能看清青年旅馆四个字。她进去和那看门的男人交头接耳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那男人上下打量大柱几眼,给他了个生锈的钥匙。大柱接过钥匙,连忙道谢。那门锁有些年头,他费了好大劲才给捅开。屋子里的灯泡昏昏沉沉的,弥漫着股说不清的味道。大柱也不嫌弃,甩开袋子就躺在了那张吱吱呀呀的床上。一天的奔波让他很快就起了困意,眼皮一闭。呼噜噜的打起了鼾。半梦半醒中他感觉门口有几个男人在商量着什么,他也没多想。很快又沉沉的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