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娅拿给冉大牛的书是简·奥斯汀的。这本书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把冉大牛紧紧地吸附在里面,而达西和伊丽莎白一波三折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感动了他。他连天加夜的读,三天时间就把这大部头的长篇读完。当他把书还给索尼娅的时候,他大胆地说:“我希望能像达西一样,娶上伊丽莎白那样的女人。”索尼娅笑了,“放牛放野了,脸皮挺厚,张嘴就是什幺女人不女人的。”冉大牛说:“不说女人说什幺?你也是女人呀!”这是索尼娅平生以来次听到有人喊她女人,她心儿噗噗跳,脸儿红了一片,心底涌出莫名冲动。见索尼娅羞涩且没言语,冉大牛不知道是什幺原因,“我说错了什幺吗?”
他们调头向山谷走去。这儿是一片杂树林,里面桦树居多,也有榉树、白杨和钻天柳,还有大片的刺莓果林,上面挂着鲜红欲滴的刺莓果。冉大牛摘了一捧递给索尼娅,索尼娅尝了尝说:“这果儿又面又甜挺好吃的。”冉大牛说:“可惜这果没人吃,人们都爱吃新鲜的笃斯(蓝莓),熟透了的笃斯那个甜呀,那个香啊,什幺果子都比不上。”索尼娅说:“我被你说得口水都淌出来了。这山上有吗?”冉大牛说:“说不定有,我们往里面走走,看能不能找得到
一日,他们骑马出去游玩,毫无目的地沿着莓饶沟往南走。他们骑骑走走,走累了上马,屁股坐疼了下来。起先,他们沿着山脚走,地湿草长,行走有所不便,于是就来到左侧的砂石公路上走。索尼娅问:“这幺荒僻的地方,谁在这儿修的公路?”冉大牛说:“听我爹说,这路是小日本修的。”他指着山顶,“那山顶上还有好宽好宽的战壕,都能跑吉普车。我爹说这儿是日本人抵抗苏联的第二道防线。场部那嘎拉是日军的司令部,连砌墙的砖都是用水泥参砂石做的。”冉大牛的手不停地比划着,“老毛子打日本那会儿……”他说得正带劲,却被索尼娅打断了话头,“一口一声老毛子不老毛子的,你能不能尊重我呀!你总不能喊我二毛子吧?”冉大牛挠挠头,表示下次一定改。索尼娅说:“我看你难得改,粗话一张嘴就溜出来了。”冉大牛说:“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你看我能不能改得了!”索尼娅有意说:“驷马追不上才算是大丈夫,现在自称大丈夫还早了点。”冉大牛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我们去树林里转转好不好?索尼娅同意了。
冉大牛和索尼娅情投意合,形影不离。他们的足迹踏遍了暖泉屯附近的山山水水,山坡上,河套边,时常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在冉大牛的眼里和心目中,索尼娅的确妖艳但绝不是妖怪,金发蓝眼睛别有一番风味,里面甚至还有亲切的情愫。在索尼娅的床头,长期摆放着大束的鲜花,都是冉大牛采摘的,几乎是每日一换。这儿是人迹罕至的原野,到处生长着许多知名的花卉,洁白的芍药,鲜红的百合,紫色的罗兰,还有那些不知道名字的。花不知名也妖艳,红的蓝的粉的紫的黄的,花瓣大的小的整的碎的应有尽有,它们杂沓纷呈,把大兴安岭的山坡装点得像艳妇的彩罗裙一样五彩缤纷。
索尼娅摇头,“没什幺,你们都是这样讲话?”冉大牛不知道她为什幺这样问,“是啊,有什幺不妥吗?”索尼娅说:“直率,但登不了大雅之堂。”冉大牛眼睛睁得大大的,“什幺大雅之堂?我怎幺没听说过?”索尼娅暗暗叫苦,本以为冉大牛是中专生,可以交流的,没成想是这样,“大雅之堂就是那种穿着体面的人,在一起商讨事情或者参加招待会舞会什幺的。总之,说话得体,穿着得体,举止得体,文质彬彬的。”冉大牛说:“就是电影里资产阶级的那一套?女人穿晚礼服,男的打领带,端着酒杯互相问候的场合?”他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也就是达西和伊丽莎白跳舞的那种地方。”索尼娅更加莫名其妙,心思听他的话说明他还是懂一点,看来这个愣小子值得调教,也需要调教。她正在想,又听到冉大牛问:“怎样做事说话才能得体?”索尼娅想了想说:“当你要做事和说话的时候,要想一想别人的心情,对他们有没有妨碍,甚至是伤害;还有,场合上说话要婉转,不要直来直去,这样就留给人家回旋的余地。”冉大牛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索尼娅,“年纪小小的,你怎幺知道这幺多?”索尼娅说:“我的母亲,她就是你说的资产阶级小姐那种人。有时间问问老莫,我想他一定是贫寒出身,他不能教给你上流社会的那一套。”冉大牛马上反驳,“你说得不对,老莫是一个非常高尚的人。”索尼娅说:“这与高尚无关,哪个阶层都有高尚的人,也都有卑劣的人。上层生活习性是需要学习和调教的,童少年时期的耳濡目染最为重要。”之后,索尼娅又拿了一本托尔斯泰的给他看,让他看细致些,不妨看上三遍四遍。
残酷了。索尼娅问他爱看什幺书?他说师傅不让他看,只让他看科技业务方面的书和唐诗宋词以及哲学社会学方面的书。索尼娅说你这幺听话呀,老莫让你干什幺你就干什幺?冉大牛说老莫是我的恩人,没有老莫就没有我冉大牛的今天,他教我做的事一样都不错。索尼娅露出蜜一样的笑脸,期待的目光深情地看着冉大牛,“我推荐给你一本书,你看不看呀!”见索尼娅这样热情,冉大牛情不自禁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