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回忆里,伊集院真一郎的语气,像是想要逃离什么可怕东西一般,变得急促起来:“那还是我们刚上小学的时候,有歹徒试图在上学路上绑架我们,那些人有枪,保镖们与他们搏斗起来,我们被贴身保镖保护在车里,我记得很害怕,我紧紧抓着和臣的手,想着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那天,有位从小照顾我们的保镖先生,替我们挡一枪,死在我们眼前。
说到这里,伊集院真一郎有些神经质起来,视线根本没去看伊集院弓弦,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每一次,每一次我以为他不是那么冷酷,他又表现出没有感情的那一面,他太聪明了,他能注意到那么多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所以他可以表现出关心任何人,但事实上,他根本谁都不关心。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费心骗我!我宁可他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欺骗我,让我像个以为被他关心的傻子一样,作为哥哥自满地爱着他就好!但是他没有。”
“那时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在他异常的冷静面前,我不禁为失控而羞愧,于是我安静下来。但我心底越来越害怕,我不知道是更怕外面的歹徒,还是更害怕身边的弟弟,但是那时我太小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和臣,所以我忍耐着不敢说,我还是抓着他的手,感觉像是在抓着一只可怕怪物。
伊集院真一郎似乎被女儿的反驳触怒了,他为了证明自己,急切地摆出更多证据:“还有什么他被父母送走,那根本就是他引导出的结果!他知道我嫉妒他、害怕他,明明已经很久不跟我说话了,有一天却突然问我,‘哥哥,你希望我被送走吗’,我明明没有想过的!我真的从来没有
伊集院真一郎在女儿温情的表现面前,终于开诚布公起来:“确实,我一直很嫉妒和臣,他太聪明,什么都能轻易学会,还拥有比我更优秀的外貌,又像是能读心一般,只要他想,他可以获得任何人的喜欢。但是一开始,就算没有和臣优秀,我还是想做一个好哥哥,因为我们是亲生兄弟,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要亲近,不是吗?可是我渐渐发现,他是个怪物。”
伊集院弓弦忍不住道:“所以,他还是关心过你的。”
伊集院弓弦上前两步,关切地看着她的父亲,轻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骗我,偶尔,极少数时刻,他说出一两句没什么感情的像是在关心我的话,我就又动摇起来,以为他是个正常人,但他不是,他不是!”
“大量的血蔓延开来,我吓坏了,整个人都歇斯底里,这时我听到和臣说,‘哥哥,请安静,你太吵了’。我转过头,看着他,他和平常一样,他和平常一样,他坐在那里,右手拿着他温习英文单词的小书,在看。我说,‘和臣,你没看到吗,保镖先生死了!’,他说,‘看到了。有什么事吗?’。
“后来,父亲为殉职的保镖们举办葬礼,轮到和臣祭拜时,我看到他手里竟然拿着一盒巧克力,我以为他对保镖的牺牲不在乎到了这种程度,我一时气愤,冲上去推他,质问他这种场合怎么可以带零食,他却没有理我,将那盒巧克力供奉在莲台上,然后对坐在一边作为受礼代表的保镖队长说‘我常看到寅泰先生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想他会喜欢,就擅自买了’,铁汉一般的保镖队长当场抱着他哭起来,我才知道,死在我们面前的保镖先生,是保镖队长的弟弟。
“为了我把他送人?放弃和我的竞争?我好多年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伊集院真一郎惨笑起来,“真是好笑,不过,是啊,我曾经也以为我终于摆脱他了,我赢了……”
“和臣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肯定,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然后和臣为我解释说,‘哥哥为寅泰先生的死很是伤心,他是怕我亵渎祭拜礼’,于是我也被大人们称赞了……可是这算什么?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寅泰先生,为什么在寅泰先生死的时候毫无表现?”
“得救时,和臣已经把书收起来了,沉默着,我因为害怕不敢说话,大家都觉得我们两个都是被歹徒吓坏了。
伊集院弓弦像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有些动摇,表情却还是不服气,她用毫无自信的语气反驳道:“这些,这些,应该都是你的偏见吧!难道他去继承森山要一的衣钵,不回来伊集院家,放弃和你的竞争,就是有情有义的表现了吗?再说,要不是曾祖母收留他,祖父母都已经为了你要把他送人了。你说的这种事例,我实在是无法认同。”
严肃对女儿晓以利害:“是我失言了。但是,你要知道,‘学习’伊集院和臣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行的!你根本不知道这种人有多可怕!他是天生冷血的怪物,对家人冷酷无情,对用得上的人才会巧言令色,偏偏那些人都会被他哄骗到手,连有名的狡猾政治家都待他如亲子,那个人可是根本不会感恩、回报任何感情的!只要符合利益,他根本不会留恋,就算别人把他当继承人培养,他也是说走就走。”
“谁要这种冷血怪物的关心!这种关心到底是什么,你能想得通吗?别人的生命、情感和尊严,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那这种所谓的关心到底算是什么?你真的相信这个人会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