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又起,或说是从未断过。他已说不出话来。口中不断发出难以忍受的。凄厉嘶哑的哀嚎。
折腾了一天,蒋俞言早已精疲力竭。可无法,那两个健壮的孩儿还在肚里。为父则刚,他必须得忍。
蒋俞言一下下的哽咽着往下用力,额上青筋早已爆起。满室都是他的呻吟和血腥。
一点一点,那**终是露了头,被我一把揪下。堵塞多时的胎水淅淅沥沥的就流了下来,许是真的太久了。那处竟隐隐能窥见黑色的毛发。
太医们头上的汗已擦了几波,这屋里的每一处都彰显着此刻产程的危险。可我看着眼前之人,不知为何心里却无甚慌乱。好像哪怕此刻再是苦楚艰难,他也能撑过。
他都那么的无畏了,又怎能被产子一事磋磨?
彼时我却忘了,此刻仰在榻前坐卧不能的为我产子的人,也不过是方及弱冠的少年。就算对我一腔热枕,哪怕在朝上再怎么翻云覆雨,可也不过是初初有孕。偏生还是双生胎,孕期我又从未关拂,产子自古艰辛。哪怕在如何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可也是有难过的时候。哪里就不惧了呢!
孩子养得实在是有些大了,他体力损耗的厉害。靠他自己是肯定生不下来的了。几名御医轮流着帮他推腹,我听人说产子推腹之痛,不亚于凌迟。
我不知晓凌迟是怎样的痛发,可我觉得,也差不离了。
一双手在那雪白的胎腹上以掌为刃,一片一片的剐下去。生生剖开生父的血肉,硬是推出一条道路来让孩子通过。
蒋俞言原本已几乎脱力,可当那手推上腹的一刻,他还是剧烈的挣扎起来。嘶哑的呻吟已是将近野兽的呜咽。
我牢牢的卡着他的上身,不叫他挣扎。也就是此刻,感受着他在我怀里痛的发抖、忍不住挣扎的样子,我才突然觉出些怕来。
蒋俞言,无论如何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好似一切他都不以为意、都可以处理的很好。他却是也是都做到了。
可生老病死这事,却是谁也做不了的。
房里弥漫的血腥气愈发让我恐慌,我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安慰着他:
“忍一忍,再忍一忍。生下来就好了。”
可在如此的剧痛面前,一切的言语都是那般的苍白。谁能忍得住?
听到我的声音,蒋俞言疲惫的抬起头,那眼睛已映上血丝,干裂的唇边尽是齿痕。可不知为何,落在我眼里,竟是别样的风情。
蒋俞言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喉结滚动,好久才说出一句:
“……疼…………”
是真的太疼了。他真的疼了好久。
知道她同施元与之是事疼;大婚夜独留他一人是疼;婚后半年不肯见他是疼;现在也好疼。
我听他低哑的吐出这个字,心神俱震。他从未同我说过疼。
哪能不疼呢?
从小都是这样的。可不知为何,我见他如此,心也是狠狠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胀满、此刻再也抑制不住的宣泄而出。
毫无预谋的,不假思索的。我覆盖住了那片柔软的干裂。与此同时,卡了许久的胎头也终于“啾”的一声,冒了出来。
唇齿相依,我能感受到他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