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观喘息了几下,抱着小女孩转身回到了门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辛辛的衣服都被扯烂了,一缕缕挂在身上,后面还流着血,滴落在地毯上,被无数条蛇缠绕,争先恐后的钻进身体里的感觉让她持续性的恶心,大脑里某一片区域一直在不断的尖叫,嘶吼,战栗。她面如死灰,浑身上下都在抖,却爬到了纪怀止的身下,乖巧的跪好。
纪怀止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哪个辛。”
晏观却已经了然了,她刚才开口便称呼纪怀止为“大人。”说明在她主人叫纪怀止为枢密大人的时候,她就听见了。
纪怀止笑了,没管他,转头对着女孩道,“叫什么名字?”
晏观额头一片血肉模糊,他强撑着身体,又磕了下去,“我只是…不忍。”
“回…回大人的话,我叫辛辛。”
晏观咬着嘴唇,心头一阵酸楚。
“然后呢。”
苍溪洲也算纪怀止治下,但是人妖有别……妖就是妖,无论再怎么强调平等,也终究和人是不同的。
可无论纪怀止怎样介怀,怎样过不去,茗辛都已经死了,他唯一想护着的,为了保护他,不惜把他送离自己身边的人,已经死了。
纪怀止让开了门,晏观便膝行了进去,他把女孩放到了一边,然后就一个接一个的头磕了下去。
他掌心的存储晶石闪了闪光,落下了一把灵币,“把这些收起来,你会用到的,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记得还给我。”
纪怀止要一个十岁的孩子没有任何用处,这人也不是他救的,如此安排了归处,也算省心,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你去了霜山,若百里秋还是不认你呢。”
纪怀止狠狠地松开了手,“不要和我说,既然遇上了就要救,你救不过来。”
纪怀止倒是意外了一瞬,“百里秋?他再不济也是一方妖王,怎会让你沦落至此。”
“然后,有朝一日,手刃其人。”
百里辛抿着唇,眼里的恨意渐渐压不住,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对着通讯晶苦苦的哀求的每一句,他求百里秋,不要让他们再折磨母亲了,做什么都好,哪怕是直接杀了她们,也好过让她看着母亲在她面前被凌虐致死。
可是百里秋说什么呢……他说,“与我何干。”
“呵…真巧,对吧,阿晏。”
然而当目光不小心碰到晏观血肉模糊的额头时,她的神情又一点点的变得凄哀,忍不住哭了出来。
纪怀止便觉得更加的可笑了,“好啊,那你就好好想想,为了满足你那莫名其妙的善心惹怒我,究竟值不值得。”
“阿晏擅作主张,请主人责罚。”
在黑暗中的时候是真的害怕,利用晏观却是顺水推舟,她本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哥哥向大人求求请,请大人出面阻止她主人的暴行,这样她才能有机会和大人说上话,求他开恩救救自己…毕竟她是确实是百里秋的女儿,也算有利可图,外人并不知道百里秋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他把兔子拎了出来抱起,浑身的肃杀之气久久不散,两个穿着工作服装的人循声来到了吧台附近,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满地的狼藉。
“辛…辛苦的辛。”
官员把自己的身体缩到墙角,他没想到这花妖竟然是灵者,生怕下一秒死的就是自己。
“十几年以前…他和我母亲在苍溪洲遇见,那时候他还不是妖王,有了我以后他便离开了…一去不回,前几日他有仇家得知了我们的身份,抓了我们……母亲被那些人抽了筋扒了皮……烤成了…烤成了焦炭,他们让百里秋拿一个什么…什么东西来换他的女儿,百里秋不肯,他们便强逼我入了奴籍……卖了我。”
“大…大人,我是,妖族百里秋的女儿,求您把我送到霜山,若我能活下去…必然,必然会报答您。
“那我就…跪在山门前高喊,直到他认下我。”
纪怀止走过去蹲下,捏起了他的下巴,“我且问问你,你救下她,然后呢,今天是一颗鸽血,明天还能再拿的出来一颗祖母绿吗,你今天得罪的是区区一个小吏,明天是不是也敢拿着神女令,闯进领主府了?”
晏观不回话,继续把头往下磕,一下比一下用力,等到磕出了血,他才开口。
“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百里辛默默的把所有的灵币攥在手里,坚毅且狠厉,那神情完全不像十岁的孩子。
两人的目光自然转到了这边,纪怀止手背向外遥遥的挥了挥手,两人对视了一眼,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她如愿以偿,却不敢看身边的人。
晏观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嘴唇抖了抖,似乎要说什么,然而纪怀止却又笑了起来。
很少有人去管妖的死活。
“哈哈哈哈哈”纪怀止笑出了声音。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惹怒了她主人,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惩戒,而自己也如她所愿,受不了那一句“哥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