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我的脑袋。
我正斜倚在兄长的脚边,手臂撑在大腿、将脸枕在臂弯,任由那只手抚过发顶。
是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的习惯呢?赤身裸体也是、柔顺伏膝也是,回忆起来好像没人这样要求,只是两个人都觉得这样比较好。
这样的距离,不会打破某些界限。
真神奇啊,毁得更加彻底,堕落到最低处,反倒不会打破界限。
现实的事、放飞的气球一样,仿佛已经飘向天边很远的地方。
我的事、丈夫的事、兄长的事、他的妻儿那些现实的要素,已经能够轻易抛之脑后。
大哥。
嗯?
不、没什么。
不远处摆着群鹿逐林的木雕。
沉香幽苦的气息隐隐夹杂一丝清甜。
我说,我觉得很幸福。
大哥沉默了一会儿,指尖倏地一颤。
窗边洒落银白月华,将纯色丝绒渡上一层浅淡华光。
他没有回应我。
也没有再说半句话。
*
五楼是单独分配给我的一层。
大概心里清楚这种关系见不得人,连服侍的仆人都不多,具都是安静沉闷的性子,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全部都是女性。
不工作的时候,她们一般会在休息室待命,由于过于安静,时常给人寂静无人的错觉。
这层鲜少有人出现,大哥不在的时候,我偶尔会在楼层间逛一逛。
然后,时常会遇见独自坐在瞭望台的小小的男孩子。
由于年纪很小,相貌又很可爱,像是画中带来好运的童子,抱膝坐在角落、偏头任由春风拂过发梢的样子,则像幼年的精灵。
他看见我了。
午安。我坐在他旁边,吃过午饭了吗?
嗯。男孩子冷淡地回应。
这点也很像大哥。
这是他和另一个女性的孩子。
我大概是没办法怀孕的。因为实在不愿生子,大哥给我用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类似于节育措施的东西。
瞭望台在五楼再上半层的位置,半封闭,大部分是玻璃,顶端构成一个隆起的塔形。内部同样铺着厚绒地毯,空间很宽敞、甚至有放酒的吧台,旁边摆着黛色的柔软沙发。风是从半开的窗吹进来。
正是春天,风还带着凉意,只着单薄睡衣的身体无法抵御寒凉,微微有些瑟缩。
明明有沙发,我们却都坐在地毯上。
你、晋弥忽然问,为什么不逃跑?
我反问他:为什么要逃跑?
男孩被问得愣住了,可你现在这个样子
啊啊。确实,在他看来,我或许像是被幽禁圈养的宠物吧。
不知道大哥是不是也这样看呢?
我怎样都没关系的。我轻声说,晋弥看不下去吗?
啊。他模糊地说,表情还有些茫然,但这样是不对的。
银宫夫人究竟是怎样教他的?据我所知,他是知道父母两方都各有情人的我大概算是情人吧这样养大的孩子居然会有正常的世界观,简直让人惊讶。
我便问:哪里不对?
各种地方都不对。男孩压低视线,望向塔下葱茏的庭院。
我勾了勾唇,含笑话语擅自从舌尖滚落:父亲真讨厌,是不是?
小朋友怔忪地抬头。
我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看见自己的眼睛。
晋弥讨厌父亲吗?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应。
那就是、还对他抱有期待?
没有。男孩子终于回应,我已经习惯了,父亲从来不会多看我一眼他的精力,全部集中在您身上。
啊啊,大哥果然是爱着我的。
胸口涌上不合时宜的甜蜜。
哪怕深陷没顶泥沼、满目尽是漆黑,对这蕴藏毒药的秽乱花蜜,我也甘之如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呢。我轻声说,学着大哥抚摸我的动作,将指尖落在男孩子的发顶。
经过女佣精心打理的发丝柔顺得像是绸缎, 并不算长,触感却很舒服,我的头发摸起来大概也是这种感觉,怪不得大哥总喜欢揉。
人的心,毕竟只有那样小的一个位置。
怜爱地、轻柔的。
像是梳理发丝,又像取悦掌心。
我们家呀、大概多多少少有些问题,这些姓杉田的人那里的位置,比常人要小得多。
男孩子仰着头,睁大眼睛,水墨般朦胧黑白的眸映着午间明亮的日光,呈现出与兄长相似的流光色泽。
我微微倾身,注视他的眼睛,轻柔地说:
所以、晋弥,只要找到真正重要的东西就好。
未成长完全的幼兽安静而温驯,眸中慢慢闪过某种半是空茫的无措渴望。
等晋弥找到它,无论是父亲还是我,大概,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