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一天，是已经是五月的一个特殊日子。

    黎靖炜冲完澡出来，他只在腰间围了浴巾，发现唐绵半躺在床上看电视，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

    唐绵又拉拉杂杂摆了很多，从Alice那天打视频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又说到刘女士和姨妈

    饭后，黎靖炜同刘女士都还有会，恰好都在宏盛附近，唐绵说自己回去也没事，可以在附近茶室等他们。

    黎靖炜点头，说好的。

    也许并不完全，但也足够她回忆，唐绵心底的满足感与那种不真实感在不断地提升。

    叁个人吃饭不是第一次，同前几回一样，基本上是听刘女士在讲，黎靖炜偶尔接两句。

    玻璃茶几上放着黎靖炜的手表，是他进去洗澡前摘下的。

    对刘平，黎靖炜已经改口叫“妈”了。

    卫浴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是黎靖炜在洗澡。

    手上稍稍用力，在门被推开的刹那，她又抿了抿唇角，讪讪地收回了手。

    见他马上拿出手机就要联系，唐绵连说不用，她胃一直都不好，之前一段时间还被刘女士送去看过中医，喝中药调理过。

    项目正式启动之后，她也比以往忙了不少，在外几天，那边已经多次打电话来催。

    她洗漱后本来想再看会儿书等他，但最近这段时间的安排多，经常性犯困，也就没再熬。

    不过，他们不兴这些。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她的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从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黎靖炜一直到现在的种种——

    姨妈很喜欢唐绵，知道这个外甥媳妇要到新加坡调研，连忙说到时候在家里住。

    车子行上她心中的路线，太阳犹如一朵灼灼盛开的、散发着有毒香气的花朵，将街市的行人给熏蔫了。

    等她忙完再回到香港，已经是四天之后。

    项目组开了复盘会，结束后，黎靖炜来接她。

    “必须去哈——”刘女士放下筷子，坚持道：“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注意。小炜你也是，小杜给你开的那个药啊，你得按时吃，知道吗？”

    晚餐时分，上班族很多，中环附近几乎没有不需要等位的餐厅。

    艳阳高照，飞机在忙碌的机场平稳降落。

    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多。

北回来的那个傍晚，唐绵来不及休整，就同Steven和团队飞到了新加坡。

    附近有不少高档写字楼，下班后，身着套装的高级白领踩着高跟鞋穿过斑斓的夜色走进商场，或许是同另一半约会，又或是逛奢侈品店，犒劳自己忙碌的身心。

    陌生，是离开这一座城市，时间不长却仿佛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黎靖炜把SUV停靠在福临门对面的车位上。

    熟悉，是这样的湿热气候，是她记忆中习以为常夏天应该有的样子。

    一双男人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头顶是黎靖炜低低的嗓音：“进去吧，妈在等了。”

    “刚才尽是我妈在摆，我都忘了说，在新加坡的时候，姨妈同Leonora来酒店找我，但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跟他们出去行街，只好在楼下餐厅随便吃了个简餐，显得我很可怜的样子……因为就我做工。”  唐绵扭头，嘟嘟嘴。

    唐绵盯着黑色的表带，过了这么久，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这样，她的心脏，还是莫名地加快了跳动，是一如当初的悸动。

    唐绵率先推开车门下去，站在旁边看他倒车。

    隔着晦暗的车窗膜，人影重重，她只能大概看到他的轮廓。

    黎靖炜的姨妈长居新加坡，在黎靖炜正式拜访了刘女士同唐爸爸，两人回了温哥华之后，唐绵也跟着黎靖炜回过台北，时间紧张，头天晚上吃的晚餐，第二天吃了午饭，下午见了朋友，两人就回香港了。

    电视光线忽明忽暗地照亮唐绵白皙的脸颊，很恬静，让人心安。

    饭吃到一半，菲佣抱着才洗了澡的丁丁妹儿来的晚了些。

    “可能是最近忙，别小题大做了，我没那么娇气。”

    她在看深夜的音乐节目，声音有些杂但很低，低到黎靖炜觉得这一切很恍惚，有点不真实。

    唐绵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没什么胃口，刘女士见状，给她叫了碗鲍鱼粥，下句话就让黎靖炜安排香港名医，唐绵明天早上去看看。

    他提着橘红色礼品袋，是买给刘女士的名牌手提包，唐绵的那一份，在车上。

    唐绵又躺了会儿，但始终无法入眠，轻手轻脚地走到卫浴间门口，抬手碰了下半毛玻璃门，发现只是虚掩着，洗发水的香味从门缝间飘出来。

    遭到刘女士的拒绝后，唐绵看了他们两眼，没坚持，开车送丁丁妹儿回去后再回九龙塘。

    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何时，房间里到处漆黑，只有从门缝间渗进来的些许灯光。

    摆渡车来接，降下车窗，风吹到她的脸上，热浪铺面而来，唐绵觉得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