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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令妤扑在地上，一觉得有动静，她就去扒雪，拼了命地挖雪，要把下面的人救出来。每每看到救出的不是陆昀，罗令妤就难掩心中之失望。

    他向前一步，她便在他的阴影下后退。他猛地伸手，拽住她手腕。他将她压在廊下轩楹前，鼻梁与她冰凉面孔相挨。他冷声：“你竟说我阻你前程……你便那样喜欢荣华富贵，那样想嫁人？”

    她不想嫁衡阳王，她是被范清辰恐吓，又撞破了衡阳王想谋杀帝君的事，还不想连累陆昀……她不想连累陆昀，可她心里又微弱地有着期盼。

    她向前走一步，颤颤伸手，手指尖碰到他的腰。她目中湿润，伸手将这个荷包系到他腰下。她的指甲拂过自己绣的荷包，她将自己的心意藏在里面。而她失落的，茫然的，她不知他会不会知道。

    ……

    他当时笑着说“好”，说会给她答复。

    风灌入口腔，被呛得胸闷。

    开门的陆三郎束着小冠，一身轻云纹锦袍。他垂目，看到女郎裙裾落梅般曳在地。陆三郎的面容却很冷，很淡。他冷漠得如无情般：“你来干什么？”

    陆昀讽笑：“我阻你前程？”

    她还能等到这答复么？

    他俯下来亲她。

    芭蕉叶凉，光华如水，陆三郎热烈地亲吻她，拥抱她。他扣着她的手腕，任她在怀中捶打他。他不想放开她，他心中气怒，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罗令妤低下头，眼中含泪。她声音却平静：“我就要嫁衡阳王了，婚后我不能让我的夫君疑我。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和我私下会面。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望你不要阻我前程，毁我声誉。衡阳王得陛下宠爱，日后说不得有望称帝，那我便是皇后……今夜最后一次见面，希望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罗女郎心性坚定，任他们如何劝说也不肯放弃上山。她还口齿伶俐，能将众人不同的意见一一说服说顺。她保证不拖累人，保证再发生雪崩不会寻死。她可怜无比，说她一定要找到陆昀。

    陆昀逼问她：“那我便是没有么？！”

    陆昀喘着气，停了下来。他不能不要命，不能让自己彻底呼吸不到。他沾了血的手向下，摸到自己腰下与玉佩系在一处的荷包。那个绣工一般的荷包，当是罗令妤送他的那个。

    她是这样自私，她的心是这么小。如果不是陆昀，是其他任何人，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陆昀眉一扬，语气微嘲：“不敢让衡阳王妃送我。”

    女郎捂嘴，泪掉如珠，绝望般的：“陆昀——你在哪儿？！你答应过我的……”

    空气越来越稀薄，挖出了一截，没有了力气，却还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感觉不到人声。

    她说“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他想低声下气地求她。

    ……

    罗令妤轻声：“他们说你明日出征，要离开建业，我来送你。”

    知道自己断断续续、混混沌沌的，好似做一个梦。

    她的唇被堵住。

    他写了一半信，写了

 军士们拗不过罗令妤。

    罗令妤面上神情颇为勉强，低声：“我求的开善寺大师画的符，佑人平安。我送给你，就……当我最后还你吧。”

    陆昀身子猛地一僵，却动也不动。

    她不要陆二郎的那个梦——她从建业一路奔至南阳，她是为了嫁给他，她不是想验证那个梦。

    众人心软同意。

    失望，无比的失望。

    面上只是不做出来。

    紧抱住她的腰拥吻她。

    罗令妤硬着心肠，闭目：“是！”

    罗令妤如没听到一般，她睫毛颤了下，落下一个哀愁的阴影。陆昀心中空落，又痛得难受。他手动了动，想要扯过她来抱着，却见她伸手，姿态放到最低，将手中的荷包递送而来。

    陆昀轻轻地叹气，手指上的血滴在荷包上。他细致地摩挲着那绣工，心神模模糊糊的，渐渐不清。

    她只能如无头蝇子一般，不放过任何可能。她跪在地上，几是匍匐向前爬着。手碰到冰冷的雪，眼睁睁看到救出的人一个个成了尸体。她心中崩塌，也下起了一场雪崩。

    ……

    罗令妤：“……你无法让我当后！我就是想要至高无上，想要……唔！陆昀……陆昀……”

    ……

    罗令妤跌跌撞撞的，与众人在山间彳亍。那山间雾若散未散，女郎红氅白衣，裙裾漫上泥泞。她与人扒着雪，她四顾张望，手放于唇边大喊：“陆昀，陆昀……咳咳，陆昀——”

    可是陆三郎心高气傲，他从不求人。

    他恍惚看到星如光转，夜凉如水。

    他在屋中看书，听到叩门声。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兜帽的女郎，舍中的光照来，她摘下兜帽，露出自己妍丽的面容，当是罗令妤。她站在舍外灯笼下的微光中，灯笼被风吹得轻晃，那光落在她脸上，便如水波般，一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