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切的沈渊感到不可思议的幸福,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忘记了在幻境中不能出声的铁律,也是直到此刻沈渊终于确定她与之前他看到的“裴令容”都不一样。
现在他很少有完整的睡眠,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他还因此获得了一些额外的时间可以支配。沈渊常常在凌晨重新整理他所找到的、原本属于裴令容的东西,像最吝啬的守财奴清点他辛苦积攒的全部金币。
幻觉中的茵茵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
着虚伪的担心去猜她的密码,发现这是多此一举,裴令容的所有设备都没有设置过密码,谁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起来随便看。
沈渊在这一刻才发现他错过了太多时间。裴令容明明不必靠收集丈夫的证件照来想象他的样子,他们应该像所有相爱的夫妇一样,随时可以向对方索取一个拥抱或者亲吻。
躺在地上的人影并没有消失,反而蹦了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拼图往床底下扫,一边大声说:“文太太对不起!我马上就睡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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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照片不是裴令容拍的,只是他的证件照,一共有三张。除了服装和底色的细微差别之外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她还是都存了一遍。
沈渊走路的动作很轻,因为有一次他不慎打碎了一只杯子,幻影也就应声消失了。这实在是太可惜,沈渊不能再浪费见到爱人的奇遇——他那错乱芜杂的大脑为他造就的可怖的蜃景,在沈渊看来是一场隆重的约会。
沈渊不敢开口惊扰,只是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今天的幻觉持续了很久,好像还增加了许多过于生动的细节。裴令容正在抓耳挠腮地对着玩具使劲,拼不出时还急得躺在地上直蹬腿。
文太太是他之前雇佣过的管家,因为他的精神状况已经离开很久了。
裴令容仿佛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转过头来,仔细端详了站在黑暗中的男人。
他近来状态不好,仿佛脾气古怪的老头一样怕吵又畏光,平时就算他人在房子里也会关闭照明,所以当沈渊发现他的卧室亮着灯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可爱的幻觉来了。
沈渊之前的职务特殊,他自己也没有拍照的习惯,裴令容不得不从军部内网的个人介绍,从分配系统的申请表格里去截取关于他的影像,那些制式统一的图片相似而模糊,好在它们都有一张属于沈渊的脸,于是裴令容就仔细收集起来,又妥善地珍藏在一起。
沈渊回到住处时已近深夜。
这台老旧的光脑他当然已经看过无数遍,沈渊总是想起那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件夹。裴令容是用怎样的心情存储这几张照片的呢?他们向来很少待在一起,在不见面的日子她会不会点开来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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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坦荡的傻瓜,完全是她会做的事。沈渊逐一审视裴令容在光脑中留下的信息,所有与军部相关的工作资料都会定时自动删除,剩下的东西也并没有什么趣味——她与同事的闲聊、给学生的训练计划、网购机械小零件的记录……
原本沈渊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做这些事——这些在今天看来都是奢望的事。
重要的事情都会被她这样写下来,沈渊差不多是在看她的日记。他一张一张地往前翻,认真去看她认为值得记录的每一件事,直到他在其中看到了他自己。
他们的关系不会再走到那一步了,裴令容永远停在了四年前的春天。既然她的时间已经不再继续往前,于是沈渊试图将自己也留在那个时候。
“沈渊?”她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吓了一跳,“……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沈渊的确是在出差,前天早上裴令容还在门口和他道别,对方说这次他大概要离开两周,真是太烦人了。
这三张证件照没有特别的备注,不过它们都放在一个名为“沈渊”的文件夹里。
裴
里面也保存了一些照片,大概是她在出外勤时拍的,有许多构图成谜的风景和粗糙的食物,看得出拍摄者水平始终不高,但又想留个纪念,因为有几张还标上了备注,比如某年某月学生某某比赛得到一等奖,大家很开心之类。
后来搜寻计划迟迟没有进展,沈渊的精神状态逐渐恶化,他开始出现更多的崩溃症状,每一个能看见裴令容的幻觉都让他狂喜颤抖——关于这种幻觉最残忍的部分总是在清醒之后,那时沈渊就会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他可能再也不会真的见到她了。
他几乎无声地推开半掩的房门,裴令容果然就趴在床边的地毯上,就着一盏小灯聚精会神地研究面前的东西,似乎是正在玩一组立体拼图。
他已经好几天不曾看见她了,而现在楼上一定有一个“裴令容”正在等他。
“我一定早点回来,”沈渊黏着她不肯放手,“你记得经常联系我好不好?”
值得期待的是,很快他们就要再见面了。沈渊在剧烈的头痛中暂时失明,这一次他的视力过了许久才恢复。他不清楚自己还有几分像证件照上的那个人,希望他的茵茵还能认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