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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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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骄矜入世,她和神策将军的初见藏在深秋的阴雨中,上任太卜是她的师父,留给她的除了一身的本事,便只剩周岁礼上自己抓的金罗盘。记忆总在深秋的夜晚酩酊大醉,因为金罗盘的丢失,促使她鼓起勇气跑进鳞渊境的废墟,诸海封闭,悬崖边上只遗留腐烂腥臭的龙卵,依稀能看见早已风化的稚嫩的胚胎。小兔扛不过咸腥的海风,只能死死压住身下的罗盘,瑟缩在枯石般的珊瑚树下,直到有人将她和罗盘一并捡起。

    "你也长大了,符玄。"她的师父带着生硬又些责备的语气,从一股股馥郁的桂花香气中将她稳稳接过。

    "这还是个孩子嘛,别太苛刻了太卜大人"

    鳞渊境的风总是很大,稍不留神就会带走什么,但感知好像从未消失,就像桂花炒米永远能带给人们轻松平静的心情一样,香气的主人似乎笑了起来,又说了些什么,离开时将罗盘小心翼翼的塞进师父掌心和她的肚子之间。大风中,未来扛起太卜司重任的小兔艰难的睁开眼,光怪陆离的一切裹挟着神策将军的长发与红绳飞散在空中,只留下坚挺的背影孤独的站立在峭壁前。卜卦者亦是求静者,先于他人而知未见,脚步便永不能停歇。符玄趴在师父的肩膀上着看渐远的身形,想起师父第一次教课时告诫她的话:卜者行路,向前走,忌回头。

    "给。"白露扯扯符玄的裙摆,将小罗盘塞到了太卜手里。

    小姑娘这两天来勤快,一开始确实是来凑热闹的,可参加完了全程心中有点不是滋味,整个人都蔫哒哒的。符玄一看便知,说到底还是小孩,谁看着不眼馋,虽然抓周没实质性功能,但也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仪式。她看着蹲在一边给咪咪掰鸡蛋吃的白露,摸遍了全身也只剩下手中不合时宜的小罗盘。

    "咳"背后传来一声轻咳,彦卿被景元扶着腰背软绵绵的站在地上,手里抓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浮雕木匣,正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走神严重的太卜。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只剩下了他们四人,停云早就抱着带来的奇珍跟驭空回了天舶司,再过两月便是月节,化外商的通行签证还有一大堆等着天舶司处理,下周就不会再有这样闲暇的午休时间了,而后罗浮的所有部门都要忙都年后才能恢复正常公休。

    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梅雨季节过后难得的晴日,早早挪窝进房的团雀分散的蹲在房檐上打盹,各个不复最初稚嫩的模样,在冷风拂过绒毛时略微一晃,宛如捧在手中的核桃包。静谧的空气下一秒便被一声嚎哭打破,符玄被小姑娘吓得下意识要去捂她大张的嘴巴,伸出去的手却被白露抓住当泪盆,带着额前细碎的刘海一头扎进太卜柔软的掌心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后银铃坠地,乒乓作响,景元下意识抓住空中飘起的小锦衣,微小的冲击力在手心直撞。直到白露稍微平复冷静,才发现刚才抓周的小娃娃被她的哭声吓得变回了长燕,躲在将军外衣里不肯不出来。

    "这是给我的吗?"眼泪是不掉了,嗝却还在打,白露揉开眼睛指着木盒里的东西再三询问。

    盒子里装着一株小白花,圆锥花序直立,具星毛状,叶对生有短柄,正是她翻遍文书却在仙舟找不到的兰木纲药材植被———卯花,下面压着的荷包摸起来稀稀沙沙,小粒分明,是卯花的种子,而最外面,真正镶嵌在盒子里的是个漂亮云纹金圈。

    "虽然三个月时间很长,不过活下来的只有这一株。"景元看了一眼边上路过且明显心虚的咪咪和白露解释道。卯花味苦辛辣,有小毒,却有清火利尿的功效,明明都种在角落里了不知道踏浪是怎么找到的。

    白露点点头,双颊绯红很小声的道谢,轻轻关上盒子塞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一旁的太卜大人皱着眉头抬起被白露眼泪鼻涕污染的手掌,对着面前已经在丹鼎司任职有些年头的龙尊也不客气,眉宇间尽是严肃:"你也是个大人了,白露。"

    "抱歉"白露羞赧的从边上端过之前给彦卿净手的水盆,放到符玄面前,两个人蹲在地上一个洗手,一个帮忙。

    "小孩都是这样的,原谅她这一次吧,符卿。"景元蹲在她两之间,双手合握停在水盆上又松开,一只毛茸茸的长燕稳稳的站在盆边,随着波动的水纹左右横跳。

    符玄一愣,只说自己并没有动气,对面的小姑娘才收回有些抱歉的眼神,抓起太卜的手掌使劲的用水揉搓。

    "马上就是月节了。"

    不知是谁喃喃出声,许久随着木门关阖,四散的团雀又重回横梁,黑色豆眼微眯和地上熟睡的雪狮子逐渐呼吸一致,廊外或大或小的步调松散的踩在石板上,一次一次离合聚散也随着热风拥护消散在走廊的尽头,踏浪翻了个身,趴进了自己的竹席垫子里,接下来要长久等待的时间足够它做一场美梦,因为直至深夜才会有轻巧的步调重回南园。

    此刻深夏,最长的白昼拼命延长这世界的光亮,用一年最饱和的光往窗内倾倒无数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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