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闹钟唤醒他时,戴升眼前还有faver的品牌logo在一闪一闪,扭曲变形成了天花板上的裂缝。睁开眼去摸手机,戴升发现居然真的是faver的图标在闪。他还未醒透,瞪着“有故事的你们”几个字发愣。他想要把界面再划到说明书里去看个清楚,但手指一动便点上了“开启”。
他离开沙发,踉踉跄跄地走到餐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突然开始小声哭泣。这与刚才抱着“丈夫”时的喜极而泣不同,他此刻再也感受不到设定程序时的期待和失而复得,想哭的感觉和此前千百次想起自己被抛弃的心酸没有太大不同。
他不会一直这样呼唤自己的名字。
“戴升。”
戴升无法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转过身去,趴在桌上号啕大哭着。他浑身哆嗦着扑向手机,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选中“恢复出厂设置”,很快,机器的轰鸣声盖过了他的哭声。
哪怕是能有那机器的散热风扇声,都在说明,家里除了戴升以外,还有别的活动躯体。
戴升凝视着被他拉到了最高值的“两性亲密度”,默默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
过了好一会儿,疲惫不堪的戴升才从“丈夫”身上爬起来,看着沙发上的“丈夫”,绯红一片的面上还挂着没有太大改变的温柔微笑,赤裸的身体上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眼前画面与自己无数次在美梦中窥见的一模一样,但戴升却莫名觉得悲从中来。
烟灰落在了斑驳陈旧的桌面上。
他不会永远挂着这样的笑容,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随机模式”的按钮暗了暗,被选中了。
他双手颤抖着,把烟头扔进只剩下两口的啤酒里,手指把暗下来的屏幕再点亮,点亮了又任由它缓缓暗下来,但终究没有下定决心点下那个小窗口。
他不会不顾腹中孩子的安危,只知道自己享乐。
戴升又点燃了一支烟,叹了口气。
戴升很想就这么抱着他,永远也不放手。
戴升没有坚持太久,促喘着,放肆地叹息着,射在了“丈夫”体内。随后,他花了更多的时间,趴在“丈夫”身上,什么也不做,只是紧紧抱着他。哭泣的滋味比射在他里面还要释放,过去的那些没有他的时间仿佛是一个笑话,让此刻怀抱着心爱之人的戴升觉得自己可以马上死去,因为那笑话终于停止了。
他耐心而安静地呆在里面,没有任何诉求。
戴升的梦里还跳跃着他昨晚睡前看过的东西,退货退款章程,关于faver的使用说明,随机模式的具体玩法……他记得自己有些看不懂,或许那玩意儿根本就是不是为了让人看懂而存在的,他记得随机模式中的隐藏款“与你完美契合”要求输入一大堆自己的数据,从出生地到上学时哪门功课最好,到自己喜欢爬山还是游泳,全是一些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在梦里,文字和选项还在他的眼前跳来跳去,让他难得没有梦见前夫。
在戴升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待机箱正中间的显示屏上,时间已经倒数到了0。箱内笼罩着仿生人的光线亮起,照亮了他缓缓睁开的无神双眼。过了精确的五分钟,比齿轮控制的颤抖指针还要更不容有失的五分钟,光线暗下,为这个家节省下他赖以生存的电。
他不会说这么多遍“爱你”。
已是深夜。戴升呆呆坐在桌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退货”二字,颤抖了许久,甚至从旧牛仔裤口袋中翻出了只剩三两根的皱巴巴的烟。当他经过客厅时,刻意低头数着木地板的数目,不去看机器里那双已经闭上了的假眼。
此时此刻,在戴升的家中,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呼吸声,一人的体温,一人的影子反射在玻璃窗上。
“……你回去吧。”
他不会那么容易就动情地扭着腰,不会让他在没有满足他的情况下就结束性爱。
但这怎么可能是他呢?
只需要看着这张脸,只需要从“丈夫”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就能让戴升失控,忘记了温柔,忘记了讨好,只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最深切的思念和欲望投掷到他身上。明明应该要更细致,明明应该要小心翼翼,明明应该要照顾他肚子里的孩子,但现在,今天,此时此刻,这些有关系吗?
“丈夫”点了点头,笑容依旧,松开双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了待机箱中。
“你……”他用手背轻抚“丈夫”的脸颊,心痛地看着“丈夫”笑得灿烂,正像是那天在花海里的那样。
屏幕上的界面从“退货流程”中划出,回到了“控制面板”。
“丈夫”轻轻地走到他身后,呼吸平稳,神情自然,赤裸的身体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困扰,连从后穴流出沿着大腿根向下滑落的精液也没有。戴升回过身去,正好让“丈夫”把双手环到他腰上,踮着脚把完美无缺的脸庞凑近,吻掉他腮边的泪痕,微凸小腹抵在戴升身前。
戴升轻轻推开了“丈夫”,没有从他脸上读出疑惑,“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