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黏糊糊的,极不舒服,林眠秋挂了通讯,让管家换好全套床品,又皱着眉走进浴室。
“项部长对此极为惋惜,私下调阅了听寒初高中的各项成绩奖项与个人档案,认为他天赋出众、极为优秀,便想让他直接进入一个月后的军部统招。”
男人浓眉入鬓,轮廓硬挺,军装胸口绣着银翅白鹰,眼珠与发梢一样,泛出冰湖般的灰蓝色。他定定看着林眠秋的脸,目光带着鹰隼般的锐利:“你变了很多。”
普通学生过五关斩六将,在军校数年磋磨,排名靠前才有选录资格,世家贵族却能以“统招”关系轻松破门,高中毕业就一步登天,实在讽刺至极。
“告诉那位拨冗前来的助理先生——”林眠秋笑了笑,乌黑眼睫还沾着虚汗凝成的水汽,眸光却森冷如渊,“任何关于沛山的事,他都不配和我谈。”
凌晨三四点光景,四周静得可怕,连语音播报都在免打扰的休眠期,只有花洒喷泄下涌,水雾打湿了男人的身躯。
项懿:“……”
“他在通讯里表达了项部长对您和……听寒的问候。”
“林眠秋……”男人将茶水饮尽,微微靠着桌沿,“好久不见。”
“军部统招?”林眠秋嗤笑一声,“傅听寒连军校生都不是,就让他直接进军部?”
他轻叹一声,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实不相瞒,那日在浮金拳场的观众,也有我一个。听寒戴了面具,我却一眼认出了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叫项懿亲自来。”
林眠秋表情淡漠,掸了掸即将掉落的烟灰:“差个助理找我,项懿是哑了还是死了?”
项懿的语速有些缓慢,却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在袅袅茶香中沉入潺湲的河流。
男人温和地笑起来,捋了捋军装下摆:“项黎爱玩,又有母亲和祖辈宠着,活脱脱的混世霸王,是比不上听寒……乖巧又能干。”
项懿比傅骁年长,但在人均寿命直逼一百二、六七十岁都算壮年的联邦时代,那点年的差距确实可以忽略不计。
“倒是我家那位,表面看着温顺,其实叛逆得很,与章程的令行禁止并不合契,来日若捅个天大的篓子,影响上面的研究计划不说,还要我去掇弄。”
“活泼一点,也是好事。”林眠秋夸赞道,“项黎只比听寒大两岁,如今进了军部,得您手把手地指教,必定远举高飞、前途无量。
李原见那边没有打断的意思,干脆一股脑秃噜完:“项部长曾是傅骁先生的战友,始终关注着听寒的成长情况……听寒在成人礼后离家近半年之久,错过了高三的结业联考,如果按正常流程操办,可能要复读一年才能上大学。
“都说商场无父子,战场无兄弟。”林眠秋略一挑眉,“您可得做好儿子的思想教育,军部乃联邦铁壁,万不可心存侥幸。”
一个是出生入死的同袍,一个是起于微末的
对面的人也扯起嘴角,有些哀伤地与之对视。
项懿隐秘地动了动肩膀,很是头痛地抱怨:“前不久带项黎做全息预演,小兔崽子还嚷嚷着要我手下留情呢。”
虽是故人,却也仿若初见。
林眠秋点了点头,径自步入房间。
想到研究院那群面孔平板的“白大褂”,项懿也颇为忌惮,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终究比不上要人的急切:“林眠秋,你在办公厅掌权多年,一定比我更清楚,‘珍宝易寻、人才难觅’的道理。”
老子死在沛山,儿子也想一并抓过去。
“哦不。”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沉眸打量起客人,“该叫您秘书长才是。”
“林先生,这边请。”侍者一袭精致和服,淡红瞿麦迤逦而上,她卷起竹帘,倾身时露出白皙的后颈。
“项部长过奖。”林眠秋倒了杯茶水,冲对方彬彬有礼地笑,“近来身体如何。”
“傅骁那家伙,若是见到你这模样,指不定有多欣慰。”
进退有度、仪止内蕴。有谁能想到,眼前这充满上位者气势的优雅青年,在十多年前也不过是个一穷二白、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而已。
“……因为他和他父亲一样,生来就属于战场。”
当年的傅骁是通过军校的考试成为军校生,毕业后才拿到军部“选录”名额的。“统招”听来宽泛,人人能考似的,其实走的是推荐制,必须要达到一定的军衔职级、拥有实战军功的高层才能开函。
林眠秋面色平静,不发一言。
李原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搭腔了。
向秘书处去电,由于您有事在外,托我代为转告。
林眠秋眯起眼睛。
“傅骁……”林眠秋低垂着头,后颈弯出白月亮般俊雅的弧线,衬得鬓角越发的黑。他全身赤裸,颇为苦涩地咽了口唾沫,在镜中看着自己苍白的脸。
有人坐在方桌前喝茶,逗弄着金笼中的雀。石竹的气味浮动于空,纸灯笼轻摇晃荡,在樟子纸上投出飘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