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采薇嘴上一言不发,身体倒也没有别的表示,听任颦颦抱着没动作,闭了眼却又在想自己手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丝丝的凉意像藤蔓一样爬上来,明明片刻前还被柔软湿热地包裹住。人类身体的触感,硅胶不过模仿万分之一,她好像没选错,是该把床头的摆件收起来了。
何采薇和颦颦相望无言,第一次生出了床事之外的默契:如今的就业环境,一旦失业,不一定能找到工作。
“只有和你待在一起,我才感觉好起来。最崩溃的时候,想着还能见到你,好像又可以活一阵子。薇薇,你太温柔了,我不该这样对你,但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何采薇难得见到颦颦这幅低声下气的模样,话到嘴边还是放软了语气:“我们说好的只上床不谈别的。一开始就说好的,如果有苗头,就马上互删。你怎么回事?”
,只是往往床单凌乱,她又一脸春情犹存,分明写着两字:事后。
何采薇拍拍颦颦的肩,第一次看到生活化的对方,焦虑、失控、无助,完全是在床上的反面,简直可怜到想要赠送一个拥抱。她放任颦颦靠着她,两人近乎相拥,尽管她热得想要推开,却终究生出一丝不忍。
“再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这么久了才见到你……”颦颦借着她缓神的当口,又贴上来抱她。
她立刻就被颦颦紧紧箍住,挤得她开始呼吸不畅。隔着轻薄的布料,相接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热,她恍惚回到自慰的时刻,烫得她几乎站不住。深吸一口气,胸口顷刻盈满草木混合花朵的清新气息,慢慢吐出去,似乎这段时间郁结在心的浊气都一并去了,胸口终于轻盈起来。鼻腔还留着一点既熟悉又陌生的香味,何采薇恍然意识到这是她们第一次在酒店之外的地方亲密接触,剥去浓郁的香精与咸湿,发现颦颦闻起来竟然温和又清爽。
何采薇疯了一般挣脱着,嘴上一半在骂一半在呼救,颦颦也不阻止,捞起折叠伞坐一边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折起来。折完转过来看她,看她小臂上勒出的一层层红痕,看她每次扭动时锁骨变换的光影,看她下颌边缘坠着将落未落的泪滴。腕上金属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选错了。颦颦拥着她的手向后穿过椅背,卡在两片木板之间,用力下压,她在疼痛中一边拔手臂一边大喊:“你干什么!放开我!你疯啦?!”
“我……我其实……喜欢你好一阵了。有时候想你想得要疯了,就拿出来看一看。”颦颦没有看她,低头悄无声息地把手机收了,“我不想删,求求你,让我留个念想好不好?”
颦颦已站在她身后,她忽然腕上一凉,冷气沿着脊柱直冲大脑,听见咔嗒两声金属摩擦的脆响,努力回头正迎上颦颦搁在椅背顶端的脸,轻巧地吐出一串话砸在她脸上:“宝贝,对不起,我太久没见你了,我太想你了……你肯定不会同意,只好这样了。”
“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没有发生一件好事,我加班加得胸口发堵,不敢漏一条微信,但当事人还是不满意,话里话外暗示不会再找我们了。合伙人把整个团队吼了一顿,第二天开庭我脑子里还嗡嗡的,法官问我能不能听懂他讲话。特别简单的一个案子。”颦颦几乎要趴在她肩上了,她不由自主地盯着露出来的那截脖颈,耳际缠绕上一串梦呓般的呢喃,“我还要还钱……我不能没有稳定收入……但我没有稳定案源,应届生都能代替我。”
“你……”何采薇被惊得瞪大了双眼,尚在消化这个事实,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颦颦蹭了她几下,发觉她已经脚下发软,趁着她稍微踉跄,用身体引着她坐下。沉寂了好一阵的肢体语言忽然复苏,她准确地接住了颦颦的每一个吻,合上眼静静享受这场久违的耳鬓厮磨。颦颦见她闭着眼,作势欲吻,她马上扭头躲开了,睁开眼却听见颦颦没事人一样地开口:“困了吗?要不要戴上眼罩休息会儿?”
“我不敢告诉你,没有你,我可能会坚持不下去……”颦颦这会儿倒敢同她对视,无声地吸了下鼻子,“你不明白,律所马上要大规模冻薪了,合同到期的可能不会续签,我是团队里最年轻的,合同第一个到期。”
何采薇知道自己昨晚简直像没睡,再加上忽然放松带来的疲惫,此刻有困意也不奇怪,仍然选择摇了摇头。她不会真的睡着的,室外对睡眠而言已经不够安全,戴上眼罩只是徒增不安罢了。她抽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对方唇上,防着这人再度逾越界限亲吻她,另一只手已在从椅背借力想要撑起自己。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她也该回去了。这个念头刚起,马上被颦颦湿热的口腔触感打断。颦颦竟然顺势含住了她的手,毫无羞耻之心地摆弄舌头舔舐她的手指,那张在她想象里能在法庭上慷慨陈词言之凿凿的嘴正极尽媚态地讨好她,明晃晃地挑逗她,惊得她立刻抽出了手,偷偷深吸口气稳住心神。
本来就谈不上喜欢吧,何采薇一边腹诽,一边也不想失去相熟的床伴,换个新的,在床上能否合得来还是个未知数。颦颦若是真心喜欢自己,想必不会做对自己不好的事情。那就这样吧?这样想着,她低低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