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是以前也干过特警吗?”八戒冷不丁对着邵波憨憨地问道,“怎么你就没有人家电视里面特警的那种气质?”
邵波正要抢白,站在他们身后的古大力率先吱声了:“特警不是靠气质的,靠的是体能。不过……”古大力顿了顿,一本正经看了邵波一眼,“不过,看体能似乎也不像。”
“你们可能觉得,这痛苦只是叠加的。一点两点的痛苦,在那记忆中分布着。三点四点的痛苦,在那记忆中凌乱着。你们可能觉得,邱凌能有多少痛苦呢?不过是他自己将那么一些不如意,刻意放大了而已。你们甚至会觉得,我的恬不知耻与贪婪导致了我最终的变态。因为,我曾经的生活,足以让很多人羡慕不已。但是呢?”
低着头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他面对着我的,是他那有很多白色发楂的头顶。
邵波就要发飙,可刚想张口,从山上位置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我和李昊朝他们走去。邵波最先出声:“这要等多久啊?十几个人在那几个疯子手上,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啊。”
燃着的香烟
沉默了一会儿后,李昊朝赵珂坐着的车看了一眼,然后将身体往对方看不到的视线范围拐角里
“好吧!”邱凌摇了摇头,“你们的过去,只是脑海中不时放映的画像。而我的过去,是脑海中永不崩塌的雕像。”
见我俩下车,邵波他们三个也钻出了车厢。邵波和八戒两人嘴上叼着的香烟一闪一闪的亮点,在夜色中很耀眼。
“刑……刑……刑警同志,我们吃……那个吃……吃完了。”武警班长在车厢外大声喊道。
我脑海中,第一次见到的邱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每一个不同的他,开始成像,开始来回掠过。其中每一张画面中的他,又都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我所认知的世界里每一次来过的他,也是截然不同的。但相同的是,相同的是他那散发着不同光芒的眼睛——瞳孔深处,又都是我用同样平和的微笑面对他的映像。
大伙都闭嘴了,竖起了耳朵,希望捕捉到夜雨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中,有更多来自山上的动静。
他收声了,这囚车的车厢中,只有沉默。我不知道李昊不吱声是在琢磨什么,但是我——
邱凌抬起头来,眼神又一次灰暗下来,如同流年都在身后的老者:“沈非,我羡慕过你。以前,我以为我羡慕你的,不过是你所行走着的人生,沿途都是阳光沐浴,人前人后那举手投足间,无不是人群中的焦点。后来,我不断告诉自己,锁入与你的攀比中并无甚意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那人生中,终究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快乐与虚荣。很荣幸,我收获到了,尽管嚼之如蜡、索然无味,但终究活成了完整的模样。文戈走后,你我在不同的世界里,开始了同样的难过。我相信,失去了她最初的痛,你我都一样的。但是……但是我又不得不羡慕你了。你只是个普通人,你会遗忘。文戈终会成为你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过去,也只是一段过去。而我呢?”“我的记忆是烙印。岁月会让你们的过去逐渐模糊,心碎与心醉都幻化为云烟散去。但记忆对于我呢?岁月,是烈焰,是铁锤,是雷霆万钧的猛烈重击,是漫不经心的滴水成渊。超忆症患者的世界里,没有遗忘。他的一切过往,都是他脑海中的永恒。”
“知道文戈没了的第一个晚上,我辗转难眠,痛苦万分。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不断上映,如同针刺般揪心难受。熬吧,我闭上眼睛,任由撕裂般的痛占领整个夜晚,最终麻木且没有意识。我以为,这痛,会是递减的,会随着时间的游走,而逐渐有所收敛。我错了……”
他又一次深吸气,但这次能够隐约听见液体在他鼻腔中流动的声音:“第二个晚上,我又一次经历着之前一天所经历的一切,但比前一天更为可怕的是,那回忆带来的巨大痛楚中,又要多添上一笔——之前一晚的心痛,也成为回忆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第二天我所经历的难过,是在第一天的感受上再叠加一层的。然而,我依旧存活着,这揪心刺痛,便不断叠加着,不断叠加着……”
“痛苦的记忆,如同烙印般存活在我的世界里,而这些痛苦,自我出生开始,就满满充斥于我的天地,避无可避。”说到这里,邱凌将手掌摊开,整张脸埋了进去。于是,他的声音变得越发小了,但在封闭的车厢里,又能够直接穿透我与李昊的鼓膜。
言自语一般:“或许有过吧?但……但是……”他缓缓抬起头来:“沈非,你知道超忆症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吗?”
车厢门被人敲响了。
我和李昊走下囚车,周遭的世界因为淋漓小雨的缘故,有点冷,而且是那种湿漉漉的冷,渗入骨子里的那种湿漉漉的冷。
我摇头。我也不准备再开口,因为我知道,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对手需要宣泄出内心深处的淤泥了,尽管这淤泥会是无比的肮脏腥臭。
李昊看了一下手表:“等了有差不多半个小时了,特警队的也应该和邓所长他们会合了吧?再过10分钟吧,差不多了,我们直接上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