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白日幻梦(下)</h1>
他看了看表,离下个时段的预约,还有二十分钟。
若是以往,他会重读病人档案,认真做好准备;但今天实在太过疲惫,他只想利用这短短的时间,稍稍打个盹儿。
他歪在沙发上,合上眼皮的同时,眉头始终拧成一个结。
安静的办公室里,时钟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明明是冰冷的机械声,对此时的高桥,却有种奇妙的镇静作用,让他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然后,他梦见了那个雨夜。
关于她刻骨铭心的记忆,大多和雨有关。
不论是初见时,将她困在剑道部的大雨;还是她十七岁时,把她浇得瑟瑟发抖的秋夜冷雨;或是他不愿回忆的,令人心烦的那个梅雨天。
高桥梦里重温的雨夜,便是她十七岁的时候。
那晚她浑身湿透,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她的样子狼狈极了——头发被雨水糊在脸上,衣服也皱巴巴的,紧紧贴着身体,内衣的轮廓清晰可见。
一进门,她便慌慌张张说了许多话。
她说她惹怒了白石夫人,被赶出了家门;她说白石老爷子在美国出差,葵斗去了大阪比赛,她实在走投无路;她说就算只有今晚也好,今晚求他收留她。
起初她还讲得清楚,到后来越来越紧张,身体抖个不停,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却徒劳地企图掩饰,结果是愈发语无伦次,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去洗个热水澡,让身体暖和起来。”他阻止她再说下去,“你这样会生病的。”
从浴室出来的千秋,身上穿着他的睡袍,肩膀挂不住,袖子也长出一截,本该到小腿的衣摆,直接垂到了脚踝。
她涨红了脸,向他鞠躬道谢;不想宽大的前襟往下一坠,让她胸前那对白兔的轮廓,在他眼前暴露无遗。
千秋似乎全无察觉,保持着谦卑的姿势,诚惶诚恐地说着感激之辞;直到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葵斗回来之前,你就暂住在这里吧。”
他住的高级公寓,专为独居人士设计,虽然宽敞舒适,却只有一张豪华大床。千秋主动提议睡沙发,受到了他温和却坚定地否决:“让女孩子睡沙发的男人,太差劲了吧。”
于是,她穿着他的衣服,住在他的家里,睡在他的床上。
一周后,就在葵斗回来的前一晚,他靠在沙发上看论文时,千秋只穿一件长到大腿的上衣,从卧室里出来了。
高桥放下书:“怎么了?睡不着吗?”
她挨着他坐下,一语不发地垂着脑袋。
也许是距离很近的缘故,他闻到她身上很淡的香。不同于清雅的花香,而像是微甜的椰奶,新鲜出炉的饼干,冬青木的小红果,让他情不自禁地喉头一紧,突然觉得又饥又渴。
“不行吗?”她低着头,细若蚊蝇地说。
“嗯?”他愣了愣,“你说什么?”
“和我的话,不行吗?”她猛地抬起头,好像鼓起所有的勇气,才敢跟他对视,“前辈觉得我不行吗?”
“喂喂,这是说什么呢……”他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新闻,表现得震惊又慌乱;但身体没有跟上理智——当她的手伸过来,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他狠狠一激灵,却并未躲开。
她柔软的手缓缓向上游走,指尖触到他的大腿根部时,似乎怯怯地停了下来。
“真的不可以吗?”她声音轻颤,眼神那么无助,手心却好像包着一团火,将他全身的血液,烧得沸腾起来。
高桥喉结一动,胸口闷得难受,像要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千秋向前一倾身,在他的嘴角轻轻一啄。
这是一个纯情的吻,充满胆怯的试探,天真的犹疑;没有半点灼人的情欲。
可他觉得自己就要烧起来了。
呼吸变得急促,皮肤开始滚烫,高桥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千秋的脸再次凑近了。
他看见她眼下的小泪痣,嘴唇上微亮的闪光;脸颊一层轻薄柔软的绒毛,在灯下泛着细腻的淡金光芒,像是一只破壳而出的雏鸟,甚或初熟的一颗水蜜桃。
他抬起了手。
……
“医生,医生!”一个甜美的女声,很突然地闯入他的耳朵,“高桥医生!”
他被轻拍肩膀,猛地一激灵。
双眼从模糊到清晰——明亮的诊室,带扶手的皮沙发,电脑屏刺眼的光。
没有千秋。什么也没有。
“病人在外面等着。”护士小声说,眼中满是担忧,“您还好吗?”
高桥坐直身体,抚平衬衫上的皱褶,清了清嗓子:“请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