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男朋友(下)</h1>
秋日祭不比夏天,没有花火大会的隆重,也没有捞金鱼之类的小游戏;不过摊点依旧不少,身着浴衣的年轻女孩,也还是随处可见。
走在东京街头,即便是出来约会的小情侣,大多也是紧挨着并肩而行,少有肢体接触。
在这方面,千秋向来与众不同——越是在人群中,她越喜欢挽着竹泽的手臂,有意无意地偏一偏头,挨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她今天的胃口和心情一样好,一路逛一路吃;一手捏着一串酱油烤团子,一手紧挽他的胳膊,站在路边的人群中,伸长了脖子往街上看。
街区的居民穿着清凉服饰,和着节拍载歌载舞。
“这是阿波舞吧?”千秋咬了一口团子,挨着他口齿不清地说。
“才不是呢。”竹泽弯着手指,骨节在她额头上一敲,“这又不是夏天的阿波舞大会——虽说刚过去的那一队,跳的是阿波舞,这一队明显不是啊;你看他们脚部的动作,是郡上舞吧?”
千秋长长地“诶”了一声,满眼都是天真和惊奇,混合着毫不掩饰的骄傲:“我们阿凉真是什么都知道呀。”
这倒让他不好意思了:“傻瓜,你小时候没跳过阿波舞吗?上中学之前,我几乎每年都被我妈逼着去。”
他说的是每年夏天的“阿波舞会”,上至老人,下至孩子,整个街区都在那一天热情高涨地一起舞蹈。
“阿波舞会”在很多地方都是例行活动,许多小孩就算最初闹别扭,可真要被父母赶鸭子上架,跳着跳着也就乐在其中——这对竹泽来说,是很熟悉的体验。
然而,千秋却从没经历过这些。
十五岁之前,她一直和生母一道,蜗居在不足六帖的小单间里。公用厨房墙壁上布满油渍,狭窄的厕所地板总是黏黏糊糊,而单间因为背阴潮湿,阴暗的角落生出了霉菌的斑块。
她记得母亲厌恶关于祭典的一切,热闹的人烟,灿烂的花火,欢快的舞蹈队伍;遇见葵斗之前,她连像样的浴衣都没有穿过。
竹泽并不知道这些。她出现在他面前时,已经是金尊玉贵的富家女,屹立于食物链的顶端。
“我没有跳过呢。”千秋笑容不改,声音里含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温柔的惆怅,“不过,阿凉跳起来是什么样子,真想看一看啊。”
竹泽愣了愣,略一低头,看见她眼中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微微抿着的嘴唇上,沾着一点烤团子的酱汁。
他忽然很无奈地笑了:“有时候,我觉得好像在和一个高中女生谈恋爱。”
“嗯?”千秋抬起脸望着他,浑然不觉道,“什么呀?阿凉想和高中女生谈恋爱?”
竹泽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两人一道拐进街边小巷,避开喧闹的人群和摊点。
“干嘛呀,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她笑着嗔怪,“不想看阿波舞了吗?”
“都说了不是阿波舞呀。”竹泽站在阴影里,将她拉近自己,然后凑在她耳畔,低低地吐出一句“笨蛋”。
“喂……”千秋刚要抗议这句“笨蛋”,嘴唇忽然就被堵住。
他的舌头温热湿润,送进她半开的口中,轻轻慢慢,抚过她的唇齿。
这是一个很甜的长吻。
竹泽尝到她唇上诱人的糖汁,连同她嘴里残留的甜味,混着咖啡和牛奶的香气,一点点填满他的味觉,沁入他摇摇晃晃的心。
他们身处暗巷,却仍能听到不远处喧闹的音乐,鼎沸的人声;不时有人匆匆经过,步履轻快,并没留意暗处交叠的一对身影。
千秋不想被人发现,起初还有点紧张,轻轻推着竹泽的肩膀;然而,在黑夜的掩护下,在他温柔而执着地进攻之中,她渐渐地放松下来,推着他的那只手臂,也越来越紧地抱住他。
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沉重炙热,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擂鼓一般,一声一声,仿佛与他的身体共振。
他的嘴唇离开她时,双臂却毫不放松,依旧紧紧地拥着她的腰。
她感觉到,他贴着自己的一部分,硬得像一柄长枪。
“在这种地方……”她的脸贴在他的颈窝,细声道,“阿凉真是太乱来了……还说什么约会高中女生……”
虽然刚才若无其事地玩笑过去,其实对他一句戏言,她心里仍然偷偷在意着,在意到亲热过后,还得不依不饶地提起。
这样的千秋,让竹泽觉得格外地可爱。
“我才不想约会高中女生。”他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其他人怎样都好,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她。
只有千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