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她现在生病遭罪,也是他在担心懊悔。
汤的外流让他不得不将她的下巴往上推,又怕她会呛到的只能倾斜出很小的角度。汤水散在他的手背上,滑下来,浸入袖子里,湿湿的,可他顾不上,盯着她的咽喉微微的咽了下,他才松了口气,继续喂着汤水。
他无比耐心的看着她无意识的一小口一小口吞咽下一碗的参汤,忽然想起在绿之国,他中毒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这样慢慢的喂着他呢?那个时候的她连医治自己的钱都没有,恐怕买到的食物勉强能果腹吧?
汤是最好的雪参和百年珍珠熬成的,处于昏迷中的她无法自己进食,又不能服用任何药物,那么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让她不至于饿死。
缓慢的俯下魁梧的身躯,将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喃若叹息:“天殊,天殊,我真恨你。”世间怎么会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让他不知所措,到底该拿她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如果当她睁开双眸,那个聪慧又狡黠的天殊会成为一个痴儿,他会如何?
除了顺其自然,他还能怎么样呢?
那个胆子不小的老头说,她将所有赚来的钱都花费在了他的药上,那么在她将药和食物喂到他肚子里后,她吃的会是什么呢?她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呢?绿之国的小屋是个存储药材的破木屋,仅仅能塞进一张木板拼成的床,其他的地方都是干草药。在他躺在那几块木板上的时候,她能够歇息的地方恐怕只是床前仅够站立着的那一小块空地吧?
缓慢的将上半身倾低,直到额头抵在了额头上,她的呼吸短浅的洒在他的薄唇上,烫烫的,像是在她的生命在燃烧。牙关咬了咬,他闭上了眼,沙哑道:“成为傻子也好,不醒来也好,天殊,就这样罢……”还能怎么样呢?她永远有这个能耐把他的世界弄得一塌糊涂,然后任性的撒手不管,留下他在原地不知所措。
回到他的跨院卧房,他抬脚将门踹上,有点粗野和故意的将门板踢上门框,撞击出剧烈的响声,可她没醒,仰头靠在他肩膀上,浅浅的呼吸着,像是睡着了似的。
他歪着头看着她的睡,浓密的剑眉一直是锁着的。走入屏风后,与寝室相反的房间走去,穿越几层白纱,是个巨大的温泉,泛着白色水雾的诺大空间带着淡淡的硫磺味道,温暖而潮湿。
动作非常笨拙的舀起一勺参汤送到她唇边,她当然不会主动张嘴。他有些苦恼了,放下勺子,大掌握住她的下颌,犹豫了一下,微微使力,强迫那张泛着苍白的樱唇掀开,然后举起勺,将汤送入她口里。
水盆里布巾上的多余水分覆盖上她光洁的额,他安静的看着她,忽然眼眶热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她是被他恨着的天殊。
可他未曾想过,他的愤怒会让她遭受这样的痛苦。
将她轻盈的放在温泉边的躺椅上,他单膝跪下,拨开为她阻隔凉风的被褥,粗布的薄被摊开在躺椅上,露出其中纤
她的呼吸烫烫的,喷洒在他的脖子上,提醒着他如果真的想把她狠狠的掐死也是不道德的。闭了闭眼,他直起身,就算再想报复,也得等她好起来再说,前提是如果她能好得起来的话。
漆黑的眼垂下,视线落在她粗糙的仆役衣服上,她的头发虽然干了,仍是带着湖水的味道。
浓眉紧拧着,他垂眼瞧着她半死不活的模样,终究是起了身,绕过屏风,走到屋外,亲自端了等候的秋毫手中的参汤进来。无论是何种原因,他都不愿让任何人再碰触她,就算是秋毫也一样。
起身,走到屋门,吩咐秋毫将他的寝室连同温泉一起准备好,然后折回屋内,用被褥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的,一把抱起,走出去。
世界是如此的不公,他只是小小的发泄一下怒火,就得来了这么庞大的回报。那么,当她顽劣的玩着她的恶作剧的时候,为什么上天依然是把惩罚赏赐到他的头上?无论她的任性还是他的任性,皆由他来承担其中的苦涩,这是不是也太讽刺了点?
他想起,她是个极爱自身干净的人,属于她的房间可以乱七八糟的像个狗窝,可她的身子永远是干干净净带着清香的。在绿之国时,他身上的衣服就算破旧,却是干净的,他虽然昏迷,可连头发都是梳理得很好。
如果,她永远也睁不开眼,他又会如何?
那个时候,她是不记得他的国色。
坐到床边,先将汤碗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他拿掉她额上的布后倾身,小心的伸手抱住她的后腰和颈项,轻盈的体重让他又皱了皱眉头,轻柔的将她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取了一边的数个软枕垫在她身后,这才将她轻轻的坐靠入软枕中,然后拧了块冰布巾重新覆盖上她的额。
他不想欺骗自己是在回报她于绿之国时的所作所为,他只知道,就算是恨她,他也还是忍不下心让她受委屈。
修长的大手抚摩上她雪白的纤颈,粗糙的布料让那细嫩的皮肤起了粉红的痕迹,似乎在提醒着他对她的愤怒。他是愤怒的,直到现在,他仍是恨着她的任性妄为,恨着她的无情无义,恨着她的恣意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