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惊疑不定地突然地坐起身来,爬坐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你终于哭了,白间同学。”
醒来之后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这个陌生人——相信我,如果你有和我一样的经历,你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看到你的人。
“我还在想,你究竟要忍耐到多久呢?”他跪了下来,弯下腰,轻轻地将额头贴到我的额头上,双手同时捂住了我因为放声哭泣而红肿不已的眼睛。“好了,好了——我在这里。”
那双眼睛是我见过最温柔、包容的眼睛,我停止住了哭泣,深深地望进他的瞳孔的深处,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变得轻飘飘的。他的出现就像是一阵永不停息的风,而我这朵离了根的蒲公英被这股风所轻柔地托着,带往不知名的远方。
有轻轻的夜风吹过,温柔得就像曾经感受过的母亲的手,抚.摸着我的头。我平躺天台上,坚.硬的粗糙石板硌得我的肩胛生疼,我只是默默忍着痛,徒劳睁大地眼睛去寻找漆黑夜幕中的星星。
可现在,他们看不到我了,他们的评价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了,我却开始做一些以前的自己压根不会去想的事情。
自己做过的糗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别人看到,这可真是太羞耻了。人类就是这样奇妙的动物,一旦意识到自己正被「注视」着,出自本心的大胆动作便也变得可疑了起来。
“白间同学也能看到我不是吗?”他的声音很轻柔,“我们,是唯一能看到彼此的存在。”
察觉到自己躺在他怀里时,我松了一口气,接着便立即想要爬起身来,可被他按住了。
一颗也没有找到。
“我叫栗原,栗原千里,”他轻轻笑了一声,“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三天前你站在操场上大喊‘我是白间由树,你们这群混蛋快给我记住!’,然后我就记住了。”
是的,我没有家可回——争吵许久的父母终于在初三时离婚,变成拖油瓶的我跟着再婚的父亲,不受继母待见——我在那个家里,也没有任何存在感。
“你你能看得到我?”视线变得一片漆黑,可这片黑暗却令我十分安心。即使我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却是最令我放松依靠的存在。
“你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我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声音也小得如同嗫嚅一般。这样懦弱的自己令我感到厌恶,可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纵使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他,可疲倦打败了我。这天晚上,我在这个陌生同龄人的怀里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再休息一会儿吧。”他轻声说。他温柔的双眼极有说服力,本来还在不好意思的我也忍不住乖乖停下,继续把头靠在他的大.腿上。
这些事之后会被人以异样目光看待的后果。
比起“恶心”“讨厌他”“不想接近他”“看他一眼我都要呕吐了”这些话语,我更宁愿被人无视。
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了上来,我望着变幻莫测的暗色卷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说实话,班里记得我名字的同学我觉得一只手都数不出来。
太过轻微的恶作剧大多数完全不被人察觉,我甚至变本加厉,更为任性地做出了许多我以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有一天,我脱光了衣服在学校里光明正大的行走,这本该引起女生尖叫、惊动校方乃至警方的大胆动作,却也完全得不到任何回馈。所有我在走廊、操场上遇到学生,都一脸平和地与我擦肩而过。
他们,完全看不到我。
正当我哭得嗓子嘶哑,双目通红,几乎瘫软在地上之时,一个黑影忽然从我正上方投下来——一张正温柔微笑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千里,——是个朗朗上口的好听名字,我在嘴里重复着三个音节,又忍不住为他说的话而羞愧。
它们就像是抛弃了我的这个世界的剪影之一,无情地离我而去。
像是偷偷把大岛刚装好的热水倒掉,像是趁着老师转身讲课时擦掉黑板上的笔迹,像是溜进更衣室里把曾经欺负过我的崎山的衣服藏起来。
白间由树是个胆小的人,与人搭话的勇气?我想都没有想过。一般主动与我搭话的人,在碰到我这样的反应之后,便也会默默地敬而远之,直到习惯性地忽略我。
这是头一次有人对着我这样的人伸出手,也许是他的笑容太过友善了,我竟然也一把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
因为被栗原看着,我忽然觉得那个肆意妄为的自己正在慢慢消失,那个阴沉的我似乎又有回来的迹象。
白天的我像是游荡在校园里的幽灵,肆无忌惮地做着我想做的任何事;可夜里学校人去楼空,我心中的空虚也如同这空寂幽深的广场一样,如同这不见星月仅有乌云遮蔽的苍穹一样。
好在栗原并不介意我突然的转变,他站起身来,朝我伸出了手,开朗地笑着:“跟我来。”
栗原牵着我从天台走下去,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