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伶人,既然来府上唱过戏,在皇家看来,跟碾死一只蚂蚁又有什幺区别……这
是一层。另一层,虽然你还没有侍奉,但是既然进了园子,便不得再出去的,终
身只是主子的女人……甚至可以说,终身只是主子的玩物。那人以前对你有情也
罢,无情也罢,有下场也罢,无下场也罢,你万万不可再想了……旁的不说,你
听到他受点小罪的消息便这般哭泣……这要万一被人知道了……你和他……可都
有千刀万剐的罪……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就算为他着想,也不可再想起他了,
更不可打听他的消息,更万万不要露了喜怒……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吧……从
此天涯两路,不可能再相逢的。」
袭人越听越惊,不由得花容失色,细辨言语,竟是这尤三姐还挂念着园子外
的一个门客伶人。进园子,就如情妃所说,其实就是王爷的玩物,最忌讳的就是
少妇惦念着前夫,少女惦念着情郎,若是察觉,不定要惹来什幺灾祸。眼见情妃
在园子里势力大,得王爷宠爱,这三姐与她暧昧不明,似乎有做了情妃禁脔的意
思。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奴儿,连屋子里主位也没有,此时若是撞上,只怕先死无
葬生之地的竟是自己。想到这节,更是摒气凝神,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那壁厢,尤三姐在谢可卿道:「姐姐,我……我已经是姐姐的人了……姐姐
是为我着想,我再没个不知好歹的……我自当晓得分寸,若不是在姐姐面前,我
断断然也不会让人觉察的。只是姐姐,你千万好歹今后有了他的消息莫瞒着我…
…虽然我也知道进了园子再没个出去的命,只是割舍不下,能晓得他平安也是好
的……姐姐莫告诉人去……我定好好伺候好姐姐就是了……」说着又哭得好似泪
人一般。
袭人想着,再听下去更不得了,横竖都可能牵连自己,便干脆一扭头,蹑手
蹑脚退出了花径,一路琢磨:「这下去可怎幺得了……三姐如此用情,也端得可
怜,可万一要被人知晓或做出些傻事来,岂非是大祸一场,情妃又是什幺意思
呢?居然把园子外的消息递给三姐……」一路便从紫菱洲后绕着回怡红院。
那秋纹已在院子门口候着,笑道姐姐怎幺才回。见袭人脸色有异,便问怎幺
的。袭人又岂可说得,便也胡乱遮掩过去。一路心事,连晚饭都不曾安生吃。夜
里,值夜的太监又送来荷香驱蚊露,袭人便命四儿满院子撒些驱赶蚊子。香味略
略重了些,便觉得有些刺鼻。一来二去,竟然闹起了头痛。夜里又起了几次夜,
便昏沉沉汗津津有点不受用。
第二日晨起,袭人欲要挣扎起来,却觉得天旋地转,再挣扎不动的,仍倒在
绣床上喘息。
过一阵,晴雯进来见袭人还睡着,讶异过来问候,一摸额头便叫天王菩萨,
烫手滚滚,一屋子人都慌了起来。原来园子里的规矩类同宫里,除了戏子,太
医,至亲是不得入后宫的,只是这园子虽说是后宫,却也不是后宫,说到底只是
个圈养性奴的园子,除了张友士,太医也不轻易进来。袭人只是一个奴儿身份,
有时也不好常常去请动的。若得了病,还不知怎的是好。于是,麝月便去急急的
回熙凤,晴雯只管用冰水裹了毛巾替袭人降热。袭人昏沉沉便又睡去。
再醒来,却觉得口干舌燥,四肢酸痛,正不受用,睁眼,却见床头坐着插金
缀玉一少妇,揉揉眼看,竟然是凤姐,身后还有平儿,晴雯等人。
袭人便一边挣扎要起,一边道:「妃子怎幺来了……这怎幺受得起……」
凤姐忙按到袭人道:「别起了……这会子还讲什幺礼数……可怜的丫头……
园子里得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袭人苦笑道:「是奴儿自己身体弱……倒惹妃子您挂怀了……」
凤姐笑道:「别说这见外的话,终究都是自己姐妹,再说了,我挂怀不挂怀
也治不得病,可惜主子其实不常进园子,……哎……即便进了园子……其实我也
未必就能和主子说上话,否则下次必定请主子恩典,要给园子里专职配个大夫不
可……不过你也不用心急。只管宽着养身体……我已经差人去回了王府里月姝姑
娘了,也请王太医来看脉了。你适才昏睡了半日,太医也看过脉了,现开了药,
我已经着小红去配方,让老妈子去街市上抓药去了。」
袭人忙谢恩道:「妃子……您这份心田……可怎幺说呢……只是为了我不必
闹着沸反盈天的,躺两日歇歇也就好了。」
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