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凹晶馆院子水桥这里……却听见有个小太监引个人影子
走动,奴儿当时便唬着了……想是太监偷东西出园子……本来是要嚷嚷的……谁
知听他们话音,竟然不是,只细细说了些话也听不真。只是辩得是个男人声音
……还说'劳烦公公再回姑娘,下个月怕不能来了'……等话头……呜呜……主
子啊,奴儿是真的唬着了,煎熬了几日,也不敢信,也不敢不信……,要回妃子
去,其实无凭无据,又不知究竟是谁。就听奴儿一个人空口白说,若是折腾的园
子里闹开了,奴婢们就不算什幺,这里头还是主子的脸面……思来想去也想着装
憨儿就不提也罢……只是一味不问……呜呜……主子啊……您是我们的主子,若
有些张不得口的事……,我便是磨成粉也不能赎罪了。我着实没个计较,只胡乱
想着,这园子里人多,女孩子多……主子仁德,若一味宽恩没个禁制监管,怕不
成个体统。煎熬了几日,实在没法子,呜呜……主子啊,我身子不干净了,是前
头府里残花败柳的房里丫鬟,哪里配侍奉主子做什幺奴儿……寻死的心都有了几
回……我无福无格伺候主子,也不敢把这等没影子的事和妃子、太太们诉说…
…这左右是个死,心一横,才想出个主意来……"
这番话连冯紫英都听愣了,见弘昼眼神示意,更不由问道:"你……你竟是
假扮贼,故意惊动婆子……为的是要让主子提防?"
袭人也不敢看冯紫英,只是跪着将头叩的一片乌青,口中道:"是……奴儿
荒唐了。只想着,若是园子里说有贼偷盗。主子定要防范。有了监管禁制。总能
全主子恩德体面。不想到今儿园子里如此闹开了……奴儿实在不知该怎幺了局
……才冒死求主子赏见。如今心里的话都说透了……反而敞亮,这事奴儿从未和
人说过,只有奴儿一个心里知晓,就请主子赐奴儿罪,主子啊,袭人是蠢笨又没
个担待,但是一心只是为了主子啊……呜呜……主子,你就发落了袭人吧……呜
呜……"说着,只是伏地哭泣花枝乱颤。
冯紫英便也不说话,心下筹谋抬眼瞧着弘昼候他吩咐,却见弘昼只是瞧着地
上的袭人,半日静默。冯紫英亦觉压抑,忍不住躬身道:"主子,您看这……"
弘昼抬眼看看冯紫英,忽然笑了,道:"紫英,看来这丫头便是昨儿的'贼
'了,你且说说你这头。"冯紫英眼珠子骨溜溜一转,此时度量情势,便也不再
隐瞒,将昨儿抄了寿熙班,抓了小颜生,以及传言班中武生柳湘莲"做些没王法
"的事一并说了,偷看着弘昼脸色赔笑道:"主子……这事还没影子……主子倒
不用为几个戏子奴婢的事生气费神。只是这园子是主子行在,安危总是要紧的。
奴才已经行书李卫,请他安排姽婳军来驻守,若是眼下,就请主子示下,是
不是让顺天府派人来看管一下……还是奴才安排旗下的人来看管……"
弘昼摆摆手,道:"你抬起头来……"
地上本来俯身战抖的袭人,这才听明白是对她说话,身子一震,又是叩了个
头,才应命将上身仰起,将头儿微微向前平抬,只是眼神依旧只敢瞧着地砖不敢
看弘昼。弘昼细细一赏,但见这袭人眉若新柳两叶,鬓似初月对湾,粉腮宽额,
玉腻丹唇,却是个可亲可近的邻家少女模样儿,只是此刻哭得两眼都是通红,畏
怯怯凄惶惶倒是可怜可爱,却是一笑,道:"倒也是个美人儿……"
冯紫英并袭人本以为弘昼要怒,或是再质问细节,哪知这荒唐王爷这般文不
对题,冯紫英听得不由一笑,连袭人也是一愣,俏脸一红,头垂得更低了。却听
弘昼又是折回话题,咬牙细声细气道:"紫英,你听听……看来,真是本王不知
惜福了,没天理品不全这园子里红红绿绿,倒寂寞了佳人,可惜了华年了……"
冯紫英听得一慌,便有些坐不住,起身也是跪了,正色道:"主子……园子
里只是主子恩典圈养的奴婢,服侍主子而已,何况现在事体不明。主子万金之体,
倒不必生气。就交奴才去办。定锁拿到那个什幺戏子,给主子出气……"
弘昼此时已经是冷了脸,静默片刻,将手中茶碗"啪"的一叩,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