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带着酸含着羞背后说些闲话。晴雯思想怅然也顾不
得。
一连两日,真正是众婢三五说笑她一个呆想,群奴围坐闲话她暗地落泪,有
时咬牙切齿似要寻谁拼命,有时又是无声默然似个了无生气;只袭人眼尖,瞧她
古怪,怕她闷出病来,到第三日上,见她略略好了些,便笑着说道,只说紫菱洲
尚不便去住人,天气又寒,让晴雯去替迎春惜春寻些冬衣来换。这是正经差事,
晴雯也只得去到后头寻王夫人薛姨妈。
却不想薛姨妈又去了宝钗处不在,而那迎春惜春姊妹,正坐在绣衿馆里和王
夫人说话,晴雯在她们面前,总不能露自己一腔愁肠,只好勉强陪了笑,进去招
呼道:「太太,二姑娘、四姑娘可巧在一处。袭人姐姐说冬日里冷,怕二姑娘四
姑娘外头袍子不齐备,让我来寻太太觅几件呢……这却巧了……太太这里袍子大
氅袄褂都齐备,就请太太示下,请二姑娘、四姑娘正好一并儿挑挑……」
迎春半起了身,只道:「难为袭人想着……」
那王夫人却不肯失礼,恭恭敬敬起来,倒冲晴雯施了个半礼,口中逊称笑道
:「难为袭人姑娘想着,更难为姑娘过来。姑娘念旧宽待,我却不敢当的,如今
……袭人姑娘是正牌子姑娘,和迎姑娘,惜姑娘一并儿,晴姑娘您是奴儿,我一
个寄居下贱之人,哪里就还敢拿大……一切都要你们吩咐着指点着才是……既说
道衣裳,是份内差事,我也想到了,已经又备了几件,回头就送去迎姑娘屋子里
……其实今年冬天天气倒缓和,各屋里冬衣其实也都齐备了,都是各屋妃子小
主、小姐姑娘们亲自挑的,即是御寒,也要婀娜风流。这是主子受用园中要紧
事,哪里就敢怠慢了。」
晴雯见她如此小心认低做小的,想想昔日里这是宁荣两府头一等尊贵之内宅
管事诰命,深居简出,也只是对几个孩子屋子里头号的丫鬟说话略和气体贴些,
自己这等身份再次一等的,只怕连名字都记不清,此刻却是能知命,转过尊卑来
丝毫不敢僭越怠慢,其实内里透着弘昼的有意羞辱作践,不由又想到冯紫英胡天
暗地时说王爷聚着百来个佳人只管随意作践可恶了,看看眼前的王夫人,其实也
不过四十来岁,肌肤依旧胜雪,体态几多娴雅,凭给哪个男人受用,也是人间极
品,自己这主子偏偏连个位份也不给,一味颠倒了来羞辱取乐,心下也是感叹,
竟有个「太太也是受辱,我这等心气虽高,奈何本是个丫鬟命格,又能如何…
…」的念头。蹲身回了个礼,只道:「太太不要这样一味客气,主子亲口允了我
们这些下人依旧唤您太太的……便有什幺事,您也只管吩咐小丫鬟们去做,便是
我、秋纹、麝月、碧痕四个,连着袭人姐姐,我也敢保的,太太有话吩咐,我们
必不敢怠慢的。」
王夫人淡淡笑笑,忽然想起一事,道:「说到衣裳却是了,上月内务府送来
的桃心扣领宫绣兔毛袄子实在最是难得,拢共只九件,只是一则里头要配好了衣
衫才穿的,二则屋子里要暖和些才好穿,三则实在颜色有限,几位妃子小主小姐
固然也有不要,却也不能尽数照顾各房各屋了。绛红的那件给了云小主,桃色的
那件给了情妃……下剩是还余一件天蓝的,我给袭人姑娘留下,她却说自己身量
穿不好,让留给姑娘你呢,这就给姑娘寻出来带去……」
晴雯闻言倒是一顿。原来当此之时,似宁荣两府这等侯门显贵,给女眷置办
衣裳配饰,论料子艺工、颜色度裁,银子花下去自然也是上上品的。只是虽然不
比那小家子一味保守潦草,就那幺几件裙衫衣袍、裤褂罩袄的没什幺花样,但是
侯门女眷,也讲究贞洁宁静,刻守妇德,闺素严谨,只未出阁的年轻小姐,衣服
花样多一些,也更妩媚靓丽几分,也就是了,并不好太出新用奇,倒显得轻浮。
反而是次一等的丫鬟们,到底随意些,只是也不过时有时夏日里略略穿得随
性散漫,带些小女孩青春之色,毕竟也是自己打扮,又少了精致玲珑。
然而自从弘昼圈禁大观园,以宁荣众美为奴淫乐,自打初始,内务府便常常
指点衣衫一道,也送些个着意之女孩子衣裳来,于往日众人衣裙习惯而言,这等
衣服,便说这华贵娇艳、工艺玲珑,配饰机巧、千姿百态便胜了宁荣十倍;便是
论起裁体度量,妩媚婀娜,花样百出,精工细作,宫衫妙缝,风月巧绣,真正是
叫园中女孩子表面羞臊,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