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天音见状幽幽一叹,悄然退隐风雾之中,沈宝儿和黄衫男子则慌忙堵住耳朵,走避远方。牧龙奏起“希声”,其力宏伟,撼天动地,与迷仙阵力相激,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汹涌音潮仿佛无边巨浪,荡涤凡尘。
迷仙阵虽然厉害,终究也是依托山岩巨石,乾坤五行,“希声”琴音所致,万物激荡,山石崩裂,草木寸折,金铁之物亦振鸣断绝,五行既毁,迷仙阵登时破了。
牧龙见幻像褪去,四周复归清朗,方自散了琴音,脑内却忽一阵晕眩,胸中逆血上涌,喉头一甜,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他本已受了内伤,又强催真气弹奏“希声”,自是伤上加伤,五内翻腾,再也压抑不住。
沈宝儿远远望见他呕血,“啊”地一声惊呼,想要奔上前来,却又生生忍住了,垂下头去,咬牙饮泣,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尘土之中。
牧龙凝立了一阵,缓缓睁开双目,扫视了众人一眼,忽而双手托琴,走上前来,呈在郦天音面前。郦天音见状又悲又喜,美目含泪,双手微颤,接过神器,黄衫男子趁隙抢上前来,噼噼啪啪接连点了牧龙数处穴道。
黄衫男子制住了牧龙,舒出一口长气,道:“宫主,事成了。”
郦天音点头道:“乐辰,这番多亏了你。”
乐辰道:“都是仰仗宫主威仪,令牧龙心无旁骛,全力发动‘希声’,对余事全无防备,在下才有机会潜入他心神,暂得掌控其行止,可谓侥幸奏功。”
郦天音道:“此番都是你的安排,不但取得神器,更令牧龙得以归回我昆仑,乐少侠可说是我万神宫的大恩人,郦天音深表感谢。”
乐辰闻言忙道:“宫主你言重了,乐辰这条性命是牧龙和宫主所救,今日略尽绵力,实不足报还你们的恩义于万一,宫主这般说法,真叫乐辰无地自容。宫主,为防夜长梦多,北都鬼王那孽障再生枝节,咱们还是赶紧回返万神宫,为牧龙疗伤。”
郦天音闻言点头答应,乐辰上前负了牧龙,众人齐齐向西而去。
述到此处,免不得要补叙乐辰和沈宝儿二人的遭遇。当日在玄天太素宫,云海被北都鬼王所害,郦天音急欲赶往北海寻求解救云海之法,不得已将宝儿和身受重伤的乐辰托庇于白岳禁魔塔内。
禁魔塔中浩气通玄,化除人身上的邪恶之气,重铸阴阳,凡人入内,多半无法承受,难以活命。沈宝儿背负乐辰进入其中,胸中戾气顷刻纷散,阴阳失衡,气短胸闷,顿时晕去。其后也不知过得多少时候,沈宝儿悠悠醒转,张目望处,一片柔光祥瑞,却不知是身处何境之中。
沈宝儿勉强撑起身子,忽听得一人道:“小丫头,你终于是醒来了。”
宝儿闻声一惊,环顾四周,却不见那人身影,茫然问道:“你……你是谁?你是在跟我说话幺?”
那人道:“自然是跟你说话,这禁魔塔中已数年无人来过,我不跟你说话又能跟谁说?”
宝儿闻言定了定神,心道:“这人说禁魔塔中数年无人来过,那他多半是长居在这禁魔塔中的,那便是玄天太素宫中的前辈了。”当下抱拳行礼,道:“晚辈沈宝儿,为躲避北都鬼王,不得已避入禁魔塔内,打扰了前辈,还望您海涵。”
那人道:“知道了,郦天音那丫头先前不是通报过了,那丫头任性得很,明知我是出不去的,便执意把你们送进来,我也拿她无法。只不过你二人入得塔来竟能不死,倒真叫我惊奇,若不是天赋异禀,便是与我白岳有些前缘,郦小丫头这一把倒算是赌对了。”
宝儿闻言侧头一望,见乐辰就躺在自己身边,胸前起伏,尚有呼吸,不禁松了口气,道:“前辈,郦宫主是万神宫之首,修为深湛,领袖群伦,仙途中人人景仰,你却总是小丫头长,小丫头短的叫她,是不是太不敬了。”
那人闻言大笑道:“郦小丫头的年岁也不知道比我小了多少个甲子,我与她的师祖尚且称兄道弟,叫她一声小丫头又有何不妥?你这小丫头入塔不死也就罢了,这会儿说起话来竟还中气十足,倒也真有意思……小丫头,跟我说说,你师承何派?是谁座下的弟子?”
沈宝儿道:“我没有门派,只是跟父亲学过一点点拳脚弓马,那也没学好,打猎的时候能用上些,寻常人能打他两三个,此外就没什幺大用了。”
那人哈哈笑道:“小丫头说话真是实在……那可就奇怪了,寻常人若无道术根基,怎能经得禁魔塔内沛然浩气?”说着沉吟了一阵,接道:“那这男娃儿又是何来历?”
沈宝儿道:“这……我也不知道,我与这位乐辰兄也是初识,只知道他跟北都鬼王战斗,被鬼王的玄阴煞气重伤,是个好人。”
那人道:“哦?小小年纪,竟敢与北都鬼王为敌,那也算得是少年英侠了,禁魔塔借他避难倒也不冤枉。”说着忽又轻“咦”了一声,接道:“这小娃儿竟然是阵门后人,这可当真匪夷所思,阵门后人怎能入得了我禁魔塔?”
沈宝儿闻言不解道:“为何阵门后人便入不得禁魔塔?不是只要是好人都能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