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古老的高屋是纯木制结构。房梁上雕刻着柏犬和祥云,格子的窗户新刷了桐油,泛着古朴却生机勃勃的黄。屋顶的青瓦显然有了些年头,鬼瓦狰狞的表情被岁月染上几分庄严。房梁之下,手腕粗的草绳上挂着雷电形状的白色剪纸和象征着雨水的流苏。
这里便是伊喜末神社了。
春天来过这里一次。那是去年夏天,社区花火祭的时候,这里被用作试胆大会的场地。当时黑灯瞎火的,她吓了个半死,当场便发誓再也不要踏进这个神社一步了。
现在想想,还挺可笑的。白天灿烂的阳光下,这个地方看起来根本一点都不吓人嘛。
门口贴了张告示,说商店街仪式的请去神社的社务中心。
春天盯着那张告示,歪着头看了半天,有点懵。
谁知道这个社务中心在哪儿啊!
然而,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这神社本就没多少神职人,大约今天所有人都集中过去开会了,平日接待观光的员工也消失了踪影。春天无奈地叹口气,跨进了院门——大不了挨个殿屋走一遍好了,总有一个是嘛!
不过,但愿还是能遇上个神职员工这么大个地方,她可不想迷路!
要说春天运气还真不错。一进去本殿,便看到神像前奉纳神舞的地板上,一个穿着安倍晴明式白袍和黑帽的男人,正背朝她正坐着。
清瘦的背影,一动不动地坐得笔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那个请问一下”
春天怯怯地开口,想要询问社务中心的位置。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身形微动,忽然站了起来,回头。带着暗纹刺绣的神袍,那两道长长的袖摆,随着他的动作略微翻飞开来。
“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春天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
是羽生晴海!
那个该死的、自恋到极点的混蛋学长!
羽生眉毛微动,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春天:“浅井同学,这话应当我问你才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要知道,这里可是我家的地盘。”
春天更惊讶了:“你家??这里不是神社吗?”
问题问出的一瞬间,春天明显感觉到,在她对面站着的羽生学长,嘴角明显一抖,似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伊喜末神社世世代代都由我家族经营管理,现任的神社家主是我爷爷,我父亲因为和母亲结婚定居海外了,下一任继承人就是我——你说,这里是不是我家?”
春天愣在原地,半天,微微点头。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说起来,的确听要好的女同学说过,这位着名的羽生学长出身小豆岛一家什么世家,从小定居海外,高中才回到这里读书
想来神社属于羽生家这件事在本地也算是常识了,只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听说的时候也是左耳朵进去、右耳朵跟着就出来了。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说呢——浅井同学,今天你跑过来,是准备做些什么?”
羽生盯着她,声音似乎意有所指。
直到今天,春天才发觉,原来羽生的母亲大约是传给了他些白人血统。他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鼻梁又高又挺,深邃的眼窝一看便与寻常的亚洲人区分开。然而此刻,这个混血的年轻男孩,一身庄严圣洁的白色神袍,冠帽把头发整齐束起,浓密的剑眉压在一双明澈的凤目之上,真有些古时风流贵公子的韵味。
春天看得有些呆了。直到羽生不耐地轻咳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脸猛地红了一圈:“我我是来参加社区商务协会祭前会议的,但是我不知道社务中心在哪儿”
“祭前会议?”羽生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哪家商店的法人代表?”
“我我不是”嗅到羽生身上淡淡的线香味道,春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嗫喏着解释,“我继父来参加会议来着,我是我是来报名,在海神祭上扮演巫女”
“巫女?你?”
尽管只是语气平淡的一个疑问句,春天却莫名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不过仔细想想,这羽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演巫女估计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果然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为妙吧。
春天于是干笑着打着哈哈,一边碎步往后退着:“学长也觉得我不够资格吧。我连巫女是什么都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啊果然还是算了吧!学长再”
一句“再见”还没说完,她却忽然被羽生抓住了手腕,猛地拽进了他的怀里。
“我倒是觉得你挺合适的。”
羽生淡淡地说着,手拢住春天纤细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巫女的职责是奉纳舞蹈,取悦神明。你能不能取悦神明我不知道,我倒是觉得,浅井同学你,似乎蛮擅长取悦我”
距离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句,几乎是气声着,落进春天的耳朵。
“你、你放开我”春天试着挣扎,身子却被牢牢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