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完整,以龙族极其彪悍的防御力,势必不会被言亦君轻易如此重创。
可适才被段回川捅出的伤口,几乎遍布全身,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黑焰无孔不入地钻入他体内,连带着五脏六腑一同焚烧,誓要将它烧成灰烬,海水也不能将之湮灭。
直到黑龙庞大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落回海里,沉下水去,死得透透的,再也没了声息,就连激起的滔天巨浪,也被白衣男人随手抚平。
一缕雾一般稀薄的龙魂自海底飘出,被他一把拘住,收进袖中。
“阁下就是龙族长皇子寒戈?”言亦君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心中依旧记挂着跌落海底的段回川,虽然龙族不会被海水淹死,却不知会被那九天缚龙索如何折磨呢。
“你认得我。”寒戈的眼神从海面上诡异燃烧的黑焰收回来,朝他扬起下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你是巫族人,且实力之强,在巫族也是仅见,咒巫?”
他虽是疑问,但口吻却甚是肯定。
言亦君淡淡回以一哂:“不错。寒戈殿下真是见多识广。”
不理会他话里的嘲讽,寒戈幽幽叹了口气,仿佛极为惋惜:“没想到我那位好弟弟,竟然跟一个巫族罪民纠缠不清,这要是传扬出去,皇族的脸面往哪里摆?不过没有关系,我只要在这里杀死你,把回川带回龙渊界严加看管,一切都不是问题。”
“毕竟回川刚成年就被迫跌入轮回祭坛,以凡人的身份长大,心性尚不成熟,我身为一个好哥哥,当然应该原谅他,规劝他。”
寒戈仿佛沉浸在自我的感动中,轻柔温和的语调,丝毫看不出,那个下令用九天缚龙索禁锢折磨段回川的幕后指使,便是他这个“好哥哥”。
“但是,在你死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他,甚至为他送死呢?”寒戈自顾自说着,根本不在意言亦君讽意甚浓的眼神。
“你可是巫族人,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巫族就是被我龙族所灭?为什么,要为仇敌出生入死?你应该憎恨他才是。”
“仇敌?”言亦君垂下的眼睫,在眼底打下一小片阴影,缓缓笑起来,“我的仇敌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我亲手送入地狱了。我确实曾经仇恨龙族,但是……”
他目光幽幽望向极远的夜,与无尽的深海彼此包容。
“他,不同。”
是了,他是不同的,无关种族,无关信仰,抑或仇恨。彼时巫族灭亡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出生,昔年逼死母亲,囚禁自己的仇人也早就被自己湮灭了灵魂。
反而,偏偏是他,在那个漆黑的雨夜朝恶魔般的自己伸出手,将自己从濒临绝望的深渊里拽出来的人。
“你,又怎会懂呢。”言亦君凝视着寒戈,笑容温柔又残冷。
“更何况,暗中威逼利诱驱使巫族人为你卖命,企图谋杀回川的,不正是你吗?”
他双臂张开,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一枚墨绿色的晶体诞生于双手掌心之间,高速旋转,沉浮不定。
晶石在他两手之间不断拉长、变幻,最终幻化成一根颀长的巫杖,通体晶莹,乌光流转,宛如用墨绿色宝石雕琢而成,浓翠近黑,内部隐隐有细如发丝般的巫力游走,生生不息。
言亦君手握巫杖重重一杵,恐怖的黑焰于他背后冲天而起,火光接天,几乎把夜空盘踞的雷云烧成灰飞!
“呵,有点儿意思。”寒戈眯起双眼,眼神泛着锐利的精芒,“你的名字,本殿不杀无名之辈。”
“言亦君。”字音未尽,言亦君整个人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无月无星的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言亦君的身影漆黑如墨,完全与黑夜融为一体,像一只蘸了重墨的毛笔在黑纸上肆意涂抹,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无处不在。
寒戈泰然自若伫立于原地,任凭巫力幻化的气劲贴着肩头擦身而过,将耳畔的发丝扬起又缓缓垂落,连衣角都未曾摆动分毫,显然并未将眼前这个巫族人放在眼中。
他微微一笑,抬手在空中一拂,便有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滴汇聚于指尖,信手从中拈起一枚尖锐的菱形冰锥。
森冷的寒气连带着周围的海域,都在一瞬间降温了好几度,脚下的水面像是浮了一层薄薄的冰渣,苍白的寒雾若有若无升腾而起,衬得寒戈一双赤脚愈发白皙如玉。
“你以为,躲在暗处藏头露尾,本殿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寒戈摇头浅笑,“你们巫族人总喜欢鬼鬼祟祟的藏在阴影里,丝毫没有正面对敌的勇气,我们龙族讲究的就是堂堂正正的对决,生死无尤。”
他表面上沉稳如山,实则高度戒备着四周,可惜言亦君仍旧在无边夜色里隐忍不发,丝毫不受他言语相激,寒戈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挥手间,手中冰棱一变二,二变四,眨眼功夫,分裂出成百上千支,尖锐的棱角在漆夜电光里寒芒闪烁。
像刺猬的尖刺一样,将他严密地保护在中心,又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激射而出,将一切企图进犯的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