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心如擂鼓,沈星云的话振得耳膜嗡嗡作响。
陷落如情爱中的人总是都很低微,往往尝到一点甜头就会晕头转向,其中不乏有人知道自己危险的心态,但无法抽身而退是常态。
胥空在这件事方面吃够了苦头,要不是忍无可忍,他是绝对不会动了从天穹堡逃跑的心思。
用惴惴不安这个词形容时候杀手现在的心情很合适,但背后温热的怀抱更胜一筹,他半枕在沈星云的胸口,居然很快缓和了呼吸睡着了。
周围皆是黑色的石砖,从脚下到头顶,一块一块堆砌起来。
杀手已经在里面呆了三四天,具体三天还是四天,他自己无法分辨出来。
他只知道整个考核迷宫里共有关卡一十八关,而他过了十七关,关卡由易到难,看来死在里面的破军怕也不是没有。
杀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必细数,他穿着天穹堡杀手常见的黑衣,有些布料被他撕开当成绷带勉强包住伤,但最深的那个伤口怎么也结不起血痂,血液一层层地从布料里渗出来。
他大腿上有两把剑,短剑,是沈星云在小半年前送给他的。沈星云给它们起了名字,叫冬暖夏凉。
那日是沈星云的生辰,青年自临安某个闻名江湖的铸剑山庄打造了两柄短剑给他。
天穹堡外的人大多不知道这个消息,但天穹堡内却都知道,这代破军有一对堪比军令的信物。
就是他的两柄短剑。
黑漆漆地石砖迷宫里只有杀手一个人的脚步声,稍有虚浮,显然是内力不济。
他转过一个拐角,用短刀在石壁上刻下记号。迷宫里有几具尸体,已然是白骨的模样,这费不了杀手多少脑子,显然是他的几位倒霉的、没能通过迷宫的前辈。
倒数第一关是唐门的百花箭,对杀手来说不是出挑的暗器。
黑暗中银光簌簌自墙缝中的小孔激射而出,一左一右正好百支,短箭细小轻巧,箭头的血槽如花一般绽开。
杀手脚下轻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然运起到极致,他反手将冬暖夏凉侧在小臂旁,一个施力腾空而起。
迷宫中高度有限,他又无什么软精索之类的用具,全凭一身轻功身法在半空中格挡。
下一刻,过道里传来清脆不绝的“叮叮当当”声。
冬暖夏凉在杀手的手里舞出一个个剑花,随着他在半空中翻飞的身姿,百花箭被密不透风地阵势挡了下来。
胥空神色冷淡,唇线不自觉地往下抿着。他腾在半空中,腰腹背脊上挺,弯出一个紧绷又柔韧的弧度。
有几支百花箭从他的腰下擦过,把他后腰薄薄的布料划开了一道细缝。
杀手面不改色。他这两天受了太多伤,大大小小,这细细地几道伸出血来,他却几乎没什么感觉。
百花箭只有百支,一支不多一支不少。
杀手悄声无息地躲开了暗器,却被一根软精索圈住了脚腕。
“啧”该说不愧是倒数第二关,杀手眯了眯眼睛。他若化解不开这个险境,怕是要直接砸在一地暗箭上。
少说也是十几个窟窿。
青年在半空中强自提息,整个人就着软精索腾空向上,在头顶接触到天花板的石壁是,屏住内力,竟把冬暖插豆腐似得整个插进了墙里。
他静默在迷宫中晃荡了几下,待到所有的声响全部消失,杀手才抛出夏凉把脚踝上的软精索直接截断。
杀手轻巧地拔出刀,却只用右脚落地。软精索上大概抹了东西,他左脚隐隐约约有些泛麻——不是毒药,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若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类的,那这个迷宫做考核用也太夸张了点。
他收拾了自己的短剑,用内力压住麻药扩散的速度,往前走去的脚步难免有点一瘸一拐。
好在迷宫不长,越往前走风声越大,显然是离出口越来越近的缘故。
脚腕处的麻木扩张到整个小腿的时候,杀手总算见到了整个迷宫的终点。
石门上雕刻着天穹堡的图腾,杀手的左脚整个都僵硬了,他拖着步子却没敢掉以轻心,步过一块不大的空地之后是开启石门的机关锁。
门外站在几个长老和稍稍蹙起眉头的、还有些年少轻狂的影子的天穹堡主沈星云。
几个长老脸色阴晴不定,但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沈星云却已经脸色松懈了下来,他穿着今后胥空最常见到的宝蓝色锦衣,腰间却没有佩剑,一首拿着一块令牌,嘴角勾着笑,快步向胥空走过来。
青年看见了杀手一瘸一拐的左脚,看见杀手微微弯下膝盖要向他行礼;沈星云连忙伸手。似乎是想阻止他跪下的动作。
“主子,幸不辱命。”
年轻的天穹堡主一脚踩进了石门最外侧的台阶,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
门侧的机簧之声骤然响起,一支细长银箭破风而来——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和景物都淡去了,为什么在迷宫的出口会有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