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场春蒐盛景,只是于殷墨白和殷承凛二人而言,互相追捕的已不再是猎场中的飞禽走兽,而是弥漫着无声硝烟的、退无可退的厮杀。
殷承凛不知自己骑了多久,只觉这猎场似乎没有尽头一般,眼前掠过的是近乎相似的景色——丛林茂密,溪水潺潺,马蹄踏过的地方扬起一片烟尘,又在片刻后归于平静。只是他无心流连此情此景,疏于锻炼的他在折腾了近一日后,紧贴着马鞍的、裸露的大腿根此刻已经磨得红肿,男人留在他体内的阳精还没有完全引出来,又在颠簸间渗出来,在腿上、马鞍上结成一块块精斑。他活动了一下牵着缰绳的手,只觉掌心也热得像是火烧一般,疼得很。
只是现下的处境已不容许他停留片刻,即便他完全不知道他要往何处去,他脚下的路是否就是离开这地方、离开那人的路。
他稍稍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天色将暗,暮色慵懒,薄晖浮浮沉沉,斜斜地穿过繁枝茂叶,在他身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剪影。明明是极为舒适的时候,可他却觉着被晒得有些发昏,浑身气力都要流失一般。那一股困倦在周身游走着、流淌着,周遭物影憧憧,如同漂浮在云端,令他感到莫名熟悉。
他心中惶惶,神志却愈发飘忽不定。他想起最初他遇见展修,他自己不过才是个十一二左右的少年郎,稚气未脱,却硬是作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彼时正值深冬,雪落纷纷,绕城一周的护城河亦结了冰。他尚年幼,鲜少出宫,难得出宫一趟,心中那匹野马便似脱了缰一般自由奔腾,虽然坐在马车上,但仍忍不住拉开帘子向外张望着。眼前是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是一种全然不同于冰冷的皇宫中的、市井化的气息。
而他便是在这样的人潮涌动中,伴着周边嘈杂的交谈声、吆喝声、吵闹声,望见了那双令他难以忘却的双眼——孤傲,狠戾,像是未被驯服的恶狼,双眼泛着红光,警觉地审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一瞬间,对方的目光忽然撞上了他惊异的眼神,他心中颇有些颤动,像是被锁住了一般,更为好奇地探视着。只是那双眼倏然便染上了痛苦的神色,他才意识到这位年纪与他相差无几的少年已是衣不蔽体。身体修长,但裸露的肌肤上遍布了可怖的、新旧交错的伤痕。他定睛一看,才发觉这人正死死地抱着怀中的一个小盒子,蜷缩在地上,被几个精壮凶恶的成年男子压着边踹边叫骂着。
他生在皇家,见多了这般恃强凌弱的场面,本以为自己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却不知此刻误服了什么迷魂药,竟让车夫停下马车,又喊了几个侍卫,一行人靠近那少年。
小老百姓们最爱凑热闹,只消一会儿,那少年身边便围满了人,议论纷纷着,面上神情各式各样。可相同的是,众人皆是怀着一种“看客”的心态在围观着,纵使心中产生了些许触动,也并未掺和着等“他人的事”。
殷承凛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却见这单方面的凌辱已经鸣金收兵,但那几位男子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拎着那少年的衣襟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这小兔崽子还想死扛着不成?”
那少年咳了一声,嘴角渗着血,看起来极为狼狈。可眼里却仍闪烁着不屈服的光辉,强撑着一口气道:“不、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这条贱命还值不了几个钱!”说罢,那几位男子竟又要扒开少年的手,抢他手中死死抓着的盒子。
殷承凛见状,心中微动,脑子一热,便出声道:“慢着!”
男子颇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便扬手道:“小孩子多管什么闲事,一边去!”
他还未出声,身后的几名侍卫已护在了他的身边,让他硬是生出了一股完全不符合于他这年纪的威压来。那几名男子在皇城中混迹多年,也是见过了些世面的,隐隐感觉到面前这介于垂髫小儿与少年之间的“小孩子”身份非同寻常,即刻收敛起刚刚那副不屑的表情,只是仍旧踹了一下蜷缩在地上的少年,继续道:“这位小公子,我们只是照着主子的吩咐,向这个家伙讨债罢了。”
殷承凛低头看了一眼对方,却发现那少年也在看着他。乌黑的瞳仁里显现出了一种奇异的色彩,像是在同他求救,却仍紧抿着嘴,保持着一种矜贵的、高傲的姿态。这种矛盾让他觉得有些新奇,他感到心中翻涌着的、那属于皇家人的冷漠的血液正逐渐燃烧了起来——驯服这样的恶狼,不也很有趣吗?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少年,问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那人静默半晌,忽然向他跪下,俯下身轻吻他的脚尖。
——“我愿意。”
这声音嘶哑却坚定,令他没由来地就确信——这名唤为展修的少年已将所有的忠诚都献与他。他油然而生一种成功驯服了凶兽的自豪感,这感觉直至此刻都伴随着他。他隐约觉得他这沉默寡言却武力高强的展侍卫同殷墨白在本性上是极为相似的,只是那个男人
正当他晃神之际,原先他手中的紫竹洞箫却倏然跌落在地,其声虽微弱得近乎不可闻,却让全身心都紧绷着的他霎时被惊醒。他朝四周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