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夜难入眠的阿财坐在大榕树弯曲的树干上,府里这棵老榕树历经大火仍生生不息,阿财没事就喜欢待在上头,位置正对老爷的书斋,今晚亦是灯火通明。
他盯着房门发呆,突然门被推开来,火光透出,落在前院,不见何人步出,也无声响,阿财看了一会儿,跃下榕树。
「老爷」朝屋内探头探脑,一种属於他俩的默契,纵使段演没出声,他也知道老爷在唤他。
木桌上堆满待阅的折子,灯火照亮男人半边侧脸,那张略显疲惫的倦容却有一种病态的美。
段演累极时不喜开口,连抬头都懒,阿财必须自己机灵点,他压低身子挨了过去,静悄悄地来到段演身後,为主子舒筋活血。
双手忙碌的在男人的背上开工,才开始按没几下,老爷便一手勾过他的脖子,将阿财圈进自己怀中。
男人俯首,他心跳得慌,烛火摇曳,琉璃盈彩般的眼凝视着他,阿财张着嘴,表情呆得可笑。
本来都忘了反应,直至一道阴影落下,他霎时惊醒过来,阿财没胆推开老爷的手,只敢按住脸上面具,「我今天没」
话未说尽,男人面色微愠,却没取下他的面具,目光又放回折子上。
他个子没段演高,但一个做粗活的男人全身都硬帮帮的,自是不比女人家的软香温玉,阿财不敢乱动,怕自己哪边的骨头会喀得老爷发疼。
「你想知道你父母是谁吗?」
天外飞来一问,阿财眼珠子滚动,偷瞄对方一眼,发现老爷眼睛盯着桌面,他便不再偷看,「小的既然入了段府,便是段府的人,过往的身分毫无意义。」
如此中规中矩的答案换来主子的一声冷笑,「或者我应该问,你父母是谁?」
阿财仰着脸,迷茫的答:「小的也不知。」
他五岁入府,在本家时连名字都没有,做的是最低贱的挑粪工,同期的童工共六人,段氏分家前死了四名,後来想想自己的价格铁定便宜,因为段老夫人连饭都舍不得让他们吃,兴许大米都比他的命还值钱。
回想起来,阿财这个名字还是他的小少爷当年戏谑他才给他取的。
阿财直勾勾地盯着老爷瞧,段演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的神游,「想什麽?」
「在想老爷。」阿财秒答。
段演扬起单眉,这奴才有时候腼腆的很,一点亲昵的举动都能脸红到耳根,可偶尔又把情话说得理所当然,连他都不及反应。
「这趟远门起码得花上两个月的时间,你要去吗?」似爱抚般指尖轻巧地划过面具,段演轻声问。
阿财点点头。他分明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男人放低手臂,他的身体又躺直了些,接着下体微凉,才发现老爷神不知鬼不觉的扒了他的裤子,一边佩服老爷如此神技,一边担心主子精神欠佳,阿财有些犹豫的开了口,「老爷既然有时间,您要不先休息?」
他总觉得老爷近日体虚,本来就脸色苍白,现在连体温都偏低。
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修长的手指探往他最私密的深处,听老爷的声音也有些感叹,「你这儿怎麽老这麽软?」
以备不时之需啊。异物入侵,阿财绷紧神经,还不忘嘲笑自己真是天天做足了准备。
「那老太婆向我提起你的卖身契。」
阿财咦了一声,跟不上老爷的思维。
「你是本家买断的奴才,如今她若拿出那张契约,你便是伏屠的人。」
男人抽出手指,他竟然觉得後庭有些空虚。
「若我坚持留你,她便能上崇山鸣鼓,届时仲裁插手,我未必能占到便宜。」段演这话说得太留余地,当年三王签订止战盟约後各派出四名亲信前往崇山,这十二位人中龙凤代表江湖上最具公信力的仲裁组织,诸多跨越国境的重案在讲求证据的秉公处理下一一迎刃而解。
阿财的这桩事反倒简单了,一旦白纸黑字摊在阳光下,段演并无胜算。
虽不是很明白状况,阿财仍是想到什麽就说什麽,「那老爷把我交出去不就行了?」
因为他毫无心机,才更是一针见血。
段演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流淌难以言明的情绪,开口,似喃喃自语,「是啊,把你交出去就行了。」
接着男人笑了,笑得他不明所以,再来阿财便没有太多心力能去揣测主子的心思,他只管被压在身下,发出声声低吟。
如此甚好,阿财就怕要动脑子的事,尤其是老爷的那颗心,他无时无刻得提醒自己,别懂太多,懂得多了,也许他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