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鸾用过晚膳后便和徐离绯衣去了他的别院,他的住处和以往并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到了晚上,看起来有些冷清罢了。加上他不像濮阳斐笙一样喜欢种花种草,更不像北堂千云,总是在院子里摆了许多精美的物件,看起来就十分拥挤。
掌灯的小仆走在最前面,从他手里的纸灯笼里照出的烛光昏暗,只恰恰好的照亮了一道小路而已。
百里青鸾望着那条被照出来的小路,突然想起她在来这个世界前曾经去见过一位兄长,对方所居住的也是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坐落在无边黑暗之中的巨大城堡,周围是一圈闪耀着让人心生恐惧的红光的断崖,鬼哭狼嚎不断。而那时来带领她的接引妖仆正是像这样,拿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在虚空中照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小路,借着那条小路,她才能进那个城堡里。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她的思绪一下子被勾入了过去的记忆之中,曾经乏味却平静的生活,宠爱她的四位兄长,突然进入他们生活的陌生少年,以及那道在他们面前打开的、通往陌生未知世界的大门。
曾经的一切都无比的熟悉,却又因为太过久远的时间流逝而变得陌生,时至今日,百里青鸾甚至要想不起那个自己被称为青帝时居住的房间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她突然开始怀念起来,同时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思愁的情绪蓦然攫住了她的心,让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因她止步,连带后面的侍女也纷纷停了下来,对她突然的止步不知所措。
徐离绯衣正在轮椅上打了个呵欠,心里还暗自捉摸着百里青鸾今日缘何要去他那住,就发觉推轮椅的侍女停了下来。他不解的抬头看去,虽然月光晦暗,但他毕竟也是习武之人,这样的光线也足以让他看清前面的情况。
只见那曾让他怨恨到日夜在心里咒诅的青衣少女正站在前面,低着头看着脚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眨了眨,竟忽而从眼眶里掉了一滴水珠出来,溅在她的裙摆上。
“你”徐离绯衣张了张口,想要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哪有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哭起来的。可等他示意侍女推他靠近,才发现她脸上竟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像是懊丧,又像是悔恨,有些委屈,但又透出几分倔强,好几种难以描述的情绪杂糅在她面上,让她看起来居然有些脆弱。
徐离绯衣也不知她怎么就会这样,一时间竟没能自控,站起了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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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腿恢复渐佳,虽说只能稍稍站立,但也是需要别人扶持的,现在这样仅凭自己力量就站起来也算稀奇。但他自己似乎未有察觉,只是伸手抓住了百里青鸾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好好的,哭什么?”他指腹在她下巴和脸颊附近的肌肤上游移,少女的皮肤的确滑嫩,他紧盯着百里青鸾的眼睛,看她的双眼从原本的充满愁绪到恍若大梦初醒,又到充满震惊。
“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百里青鸾抓着袖子擦净眼里的泪水,心里短暂上涌的思念情绪一下子消散开来,满心都是徐离绯衣站起来的惊讶之中。
“我在问你问题呢,七皇女。”徐离绯衣又重复了一遍,可惜百里青鸾却听不下去了,她撇开他的手,吩咐着后面还在发呆的侍女,道:“你们几个快过来扶着,他腿伤又未完全恢复,你们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站这么久。”
几个侍女连忙回过神来,上前搀着徐离绯衣,而后将他又按回了轮椅上。
“还有你,快些回去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说完侍女,百里青鸾又去说那前面的小仆,于是刚才的事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一行人继续往徐离绯衣的住处走去。
等进到屋里,几个侍女便开始着手准备起两人洗漱的事情,百里青鸾倒还好说,抬手抬腿的就让人服侍完了,可徐离绯衣是有洁癖的,他虽不能日日沐浴,却要每天擦拭身体的,而且他这人极有自尊心,白日里的起居要人照顾也就罢了,等到了晚上脱衣躺平任人在他身体上擦来抹去的就不行了,因此平常他都只让一众侍女留下热水和毛巾后出去,由他一个人来擦拭自己的身体的。
可今天不同,因为有了个百里青鸾。
几个侍女本想按照平日里的习惯,留下徐离绯衣一个人在屋里,等他弄完了再进来,可百里青鸾却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侍女侍奉完自己后都没有动作,觉得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不给徐离侍君擦身梳洗?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侍女们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又有些犹豫,只能出来一个胆大的,磨蹭着要给徐离绯衣擦身。
可她手还没碰到毛巾,就听徐离绯衣在她脑袋上方道:“出去。”
她惊讶的抬头,就看徐离绯衣看也没看她,只是一味盯着百里青鸾,而他刚才那句出去,显然是对这位府里最尊贵不过的七王爷所得,而非她。
而百里青鸾也没想到徐离绯衣会这么和自己说话,反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出去?出去做什么?”
“我要擦身。”
听完,百里青鸾更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