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桂月,不止江湖,连平常百姓街头小巷淮河湖畔都沸沸扬扬地传着金陵秋家和临安沈家联姻之事。
武林之事,竟然连寻常百姓,乃至官宦人家都惊动,这主要还是因为金陵的秋家大少秋楚晗声名太盛。他年纪不过二十又三,却已然是江湖的领头人物。尤其是去年还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将武林邪道幽冥山庄给挑了。
这事情也是尽人皆知,毕竟因为求爱不得而一剑挑了心上人老巢这种事世上也不多,有这么绝情的人不多,有这种本事的更少。
倒是有人说:“求爱不得因爱生恨,可见秋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我不觉得他绝情啊。”
立刻就有人呵呵笑:“这种爱反正我是不懂。”
这事还排入了江湖十年奇闻异事前三位中,只要在茶馆酒楼说到这事,就会引起一片争论,正方反方可以连着吵个好几天,真是赚翻了老板。
不过这都已经是往事了毕竟这位大名鼎鼎的秋公子,要成亲了。
对象还是秋公子第一追求者的妹妹。
——沈问之浑身倒竖着浅浅的毛发犹如一只刺激,在婚床上坐立难安。他用了缩骨功勉勉强强将自己套进大红嫁衣里,幸好他妹妹虽然是江湖人,却也被父亲要求像大家闺秀别抛头露脸,无人知道她身高如何体型如何,他才能勉强糊弄过婚礼。
然而接下去却是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脚步不疾不徐地靠近,门外陪伴而来的人无声无息地告退,不敢吵闹半句。视线里只看到一双大红的靴子,沈问之沾了胭脂的脸瞬间煞白。
秋楚晗,是秋楚晗。
秋楚晗来了。
——
碧云天黄花地,秋色染霜,眉沾红尘。
黑色骏马上年轻的男人牵着缰绳慢慢上前,前头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骑着马,那与其说骑,倒不如说散了。
他会不会是在等我呢?
男人心里头一冒出这么想法,嘴唇就不由自主勾了起来。他喜欢这个男人,很小就喜欢,江湖上男人喜欢男人总归是要被诟病了,但他从小就下定了决心,一路追随,从不遮遮掩掩。到如今人们说起他沈问之都不说他竟然喜欢男人,而是摇着头叹息地说:
他竟然喜欢秋楚晗。
这一声叹息,不知道是为了他的痴情错付,还是笑他不自量力。
人人都知道秋楚晗无心。
他无心,只问剑道。
沈问之追了上去,与男人并驾齐驱。
“阿晗。”他转过头笑嘻嘻的唤道:“你也去江伯伯家么?”
前任武林盟主六十大寿,许多武林世家都赶去祝贺,他知道秋楚晗会走这条路,故意绕路来了,这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他也并不隐瞒。
秋楚晗神色不变,连个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他一个。
“问天七式,你练得如何?”
沈问之表情一僵,扭过脑袋不再说话。
他资质不好,武功只属平常,幸好家里还有个根骨奇佳的弟弟在,不至于让沈家在他这一代落了名声。但他既然天资不好,就没有一心投入武学,反而常去结识江湖上的少年子弟,也有性情不拘的长者,一同行侠仗义,也拼了个好名头。
但他武功,确实不佳。
世上皆知,秋楚晗心里只有武学。他天资过人,被誉为江湖百年一遇的天才,师从地道散人,承散人年轻时走江湖的“方斜”,是方是斜,全凭己身。
他年少成名,性情孤傲,鲜少有人能让他看在眼里。沈问之能称他一声“阿晗”全靠了祖辈传下来的交情。
秋楚晗见他不语,这时才扭头看他。
他目光冰冷,而眉宇间自带一丝傲气,看人时往往让人难以忍受,又无地自容。
“听闻你与寒地三丑相交,并带着他们到武林盟洗清了几件泼在他们身上的脏事?”
沈问之想起如今能正大光明在路上报上名号的好友,心情一愉,不由笑了起来。
“嗯,他们本来只是劫富济贫,虽说不得对,但也不算大恶人,他们有心向善,我能帮助他们,真是太好了!”
他想起初见时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仿佛整个江湖都是污水的好友,再想起前些天离别时他们有说有笑还替自己送行的样子,不觉笑意更深。
然只听得身旁人冷冷道:“他们自己心智不坚,才会走入歧途。你要是遇上这些人每个都要管,武功必不能再进。”
我知道。
沈问之无声地叹了口气,望了望碧绿天空,看着飞鸟不落痕迹地划过,将胸口一口恶气慢慢吐出。
“我知道,这是我选的江湖路。”
——
“对不起!”青年将盖头一把撩开,惨白的脸只有艳得浮夸的红色抹在朱唇。
他抱着腿,不由自主地朝床里头挪了挪屁股。
连喜庆的新郎服也掩不住他满脸冷色的男人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穿着可笑嫁衣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