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之罪不?”
“……”沈晰面色深沉地转向她,“你可真会说话。”
欺君之罪是不至于的——虽然他确实是骗了父皇,但欺君之罪其实是个很主观的罪名,皇帝说是才是。
这事他能解释清楚,说朝中近来动荡太多,他想避一避风头便是。父皇或许会对他有些失望,但不至于因此治他的罪。
第二天天不亮,沈晰心如止水地躺去了自己寝殿的床上,幔帐都遮着,从外面完全看不见他。
皇帝来得还真挺早,天色才刚亮起那么一点儿,沈晰就听见外头响起了叩拜圣安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清晰。
寝殿中的烛火也很快都点亮了,他隔着幔帐,遥遥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屋,但耐着性子暂且没动——病着嘛,反应哪儿有那么快的?
张济才于是站到幔帐边唤了他两声,沈晰轻应了一声“嗯?”,张济才压音道:“皇上来了。”
几是同时,皇帝开了口:“都退下。”
一众宫人立刻训练有素地向外退去,张济才也没再在床边多留。沈晰咳嗽了两声,做挣扎状要起来见礼,皇帝站在几步外淡看着他:“真病了?”
——沈晰一滞。
他和父皇好些日子没见了,各养各的病。昨儿个父皇说要过来,他想过见了面会说什么,但没想到开口会是这么一句。
沈晰定住心,又咳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太医大惊小怪的。”
说罢他继续要起来,皇帝信步走向床榻:“那朕姑且当你没病了。”
幔帐转瞬间被揭开,慢吞吞刚起身起到一半的沈晰心虚不已地看向父亲,皇帝坦坦荡荡地看着他。
皇帝接着便在床边坐了下来,背对着他沉了一沉:“朕与你说些事。”
“……父皇。”沈晰定住七上八下的心,“父皇还是坐远些好,免得儿臣过病气给父皇。”
皇帝置若罔闻:“你可以给你三弟一些更重要的差事。”
沈晰愣住,他锁起眉头观察皇帝的神色,但皇帝仍只是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侧颊反映出的神情极其平淡。
“朕知道你有顾虑,但朕有朕的想法。”皇帝又道。
“近两年,朕也知道朕不同于往日了,朕整日疑神疑鬼,犯了许多错。冤杀过后宫,还把女儿平白嫁了出去。这些,朕都知道。”
“朕无一日不在想这些事。”皇帝怅然叹息。
沈晰一时听着懵了,他不知该怎么接口,甚至有点摸不清父皇是不是在同他说话。因为父皇始终没有看他,一字一句里透着深沉的无奈和无力,听起来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朕近来就在想啊……”又是一声过于沉重的叹息,“自己晚景凄凉一些,和守住皇位却眼看着骨肉反目,哪个来得更为凄惨。”
“……您这是什么话。”沈晰紧锁起眉,“您儿孙满堂,大家自都会侍奉在侧,父皇不必担忧什么晚景凄凉。至于骨肉反目……”沈晰其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以他的身份却也只能说,“儿臣虽与几位兄弟多有不合,但绝不会做出骨肉相残的事。”
皇帝嗤地笑了声,摇了摇头,接着又道:“朕这几天,似乎冷静下来一些了,朕也从楚成那里听说了一些话。”
“楚成?!”沈晰一惊,顿觉一股气堵在了嗓子眼儿,皇帝却只又笑了笑:“朕觉得,许还是该信你的。”
“……”沈晰的心情被他的话弄得大起大落,愈发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洗耳恭听。
皇帝缓了两息:“朕在努力不昏聩下去,老三的野心朕也知道。你听朕的,给他些紧要的差事,接连不断的给他,你信得过的其他兄弟你也可以用起来,朕也会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你的东宫。”
这是在逐渐往他手里过渡权力?
乍一听像,但细想又不仅是。
沈晰点点头,先应了下来:“儿臣听父皇的。”
“你放心,老三做得再好,你也不必担心太子之位会换他来做。许多事,朕心里有数。”皇帝宽和道。
他是喜怒无常,喜怒无常了很久,但现下,他在试着与这样的情绪和解了。
情绪可以利用人,也可以被利用。他想他还能凭着这些做一些事,尽力把一切都安排好。
至于这几日逐渐冷静下来的情形能维持多久……
皇帝自己也说不清,所以才来说给太子听。话从嘴里实实在在地说出过一遍和只在心里想过是不一样的,如果有朝一日他对太子又生了什么不放心,今日的回忆或许能让他再谨慎些。
皇帝说完这些就离开了毓仁园,临了还留了一句话,说让沈晰别装病了。
“……”正行礼恭送的沈晰单膝跪在那儿僵了半晌,只好低头,“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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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玉斓苑,沈晰把这些说给楚怡听,楚怡听得心绪难言。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皇帝——当然了,即便是在古代,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就经历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