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分明,两眸如同白水银里养了两颗黑珍珠,熠熠生辉,似乎不知不觉就能慑住人的眼。这阵子她瘦了不少,眼睛愈发显得又大又亮。这会子她瞪着大眼睛望过来,显得格外的灵动与纯净。
赵晤的心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一下子陷进了她的眼眸里。
吴公公隐在灯阴里似乎没有存在感,但他一直注意着赵晤和杜锦宁的动向。先前赵晤的神情温柔,语气也暧昧,他倒没什么感觉,因为赵晤在对待他后宫的那些妃嫔时,如有必要,他也会如此说话。
可这会子赵晤眼里的动情与痴迷却是他从未看见过的。吴公公莫名有些心慌。身为帝王,一旦动了情,尤其是对像杜锦宁这样的女人动了情,很有可能给整个国家带来灾难。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要出言唤醒赵晤,就见杜锦宁表情一正,垂下眼睑,敛去了眸子里的灵光,又变成了平常那个睿智冷静的杜大人。
只见她跪直了身体,端端正正地朝赵晤行了一个大礼:“锦宁多谢皇上赏识。能得皇上如此肯定,是锦宁之荣耀。”
她抬起眼,目光清正肃穆,似乎正身处商议国家大事的朝堂之上,表情极其严肃认真:“锦宁之所以这么说,因为锦宁知道,皇上说这句话,并不涉及男女之情,只是赏识锦宁,是对锦宁的肯定。”
赵晤知道,如果说原先并没有涉及男女之情,但就在刚刚,他真的对杜锦宁动心了。
他张开嘴,想解释一句,却不想杜锦宁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但锦宁以一颗诚挚的忠心告诫皇上,万万不可再说让锦宁入宫为妃的话,这于国不利,有碍皇上的万代基业。”
赵晤即将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站在灯影处的吴公公则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从杜锦宁嘴里说出来的。
哪有人会对君王说自己是红颜祸水,于国不利的?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就见杜锦宁继续道:“锦宁有此一言,理由有二。”
“其一,锦宁出身乡野,后入学堂,中了秀才到了郡城还住在书院宿舍里,之后入朝为官,也常跟同僚们同处一室。像民女这样的女子,不嫁人还好,一旦嫁人,民女的夫婿定然会遭受许多流言蜚语。”
“皇上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需得记载于史,不容有分毫诟病;子嗣血脉更是不容有半点差池。民女这样不守规矩的女子,进宫为妃,不说朝臣会如何阻拦,就算成功进了宫,也必会为皇上埋下许多祸端。”
赵晤的眉头皱起。
吴公公的神色却放松下来,微微颔首:杜锦宁说的十分有道理。
“其二,民女从不贪权,没有一丝野心。民女唯一的心愿是为百姓做点事,让他们吃饱饭。民女对大宋、对皇上忠心耿耿。但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皇上自幼在那儿长大,想来非常清楚。民女进了后宫,就算愿意老老实实度日,不与人争权夺利,但一旦生下子嗣,别人也会将民女卷入权利之争中去。”
她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整个人显得都越发清冷:“民女不是被人害了都不还手的小白兔。想来以民女的脑子,真要替子嗣夺这个天下,还真不是难事。”
她抬起头来,看向赵晤:“民女听闻皇上不日即将立大皇子为太子。民女虽未见过大皇子,却听往日同僚多次提起大皇子聪颖自律,心地又不失纯良。这样的孩子,皇上忍心让他经受皇上曾经受过的痛苦折磨么?现在世家势微,后宫里世家出身的妃嫔们正是小心行事以求自保的时候,皇上不应该趁此机会整理后宫,给皇子们一个安然成长的环境么?将民女投入池中,搅起一池风雨,想来并不是皇上愿意所见之景象吧?”
赵晤避开她的目光,默然不语。
杜锦宁垂下眼眸,顿了一顿又道:“另外,民女心有所属,与齐慕远情投意合,民女恳请皇上成全我们。”
说着,杜锦宁整理了一下衣冠,敛衽行了个大礼。
吴公公听到这话,向杜锦宁投去了十分赞赏的目光。
最后一句话,就是给赵晤台阶下了。
赵晤堂堂一个帝王,就算经过杜杜锦宁劝说,知道绝不能纳她入宫了,他也不能就这样答应下来。否则,不是承认自己害怕流言蜚语,又承认自己连女人都掌控不住,后宫被杜锦宁搅得鸡犬不宁么?他需要一个台阶下。
果然,赵晤立刻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他微微颔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齐公为朝庭殚精竭虑,忠心耿耿;齐慕远亦是朕的得力臣下;锦宁你更是为大宋研究出了高产水稻,功不可没。你既跟齐慕远两情相悦,朕即便心有不舍,又怎么能自私地将你纳入宫中,让你们心生遗憾呢。罢了,就当刚才的话我未曾提过,你也无需将此话说予齐家人听,以免他们心生龃龉。”
“是,皇上。”杜锦宁又行了一礼,一颗心放了下来。
吴公公也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上前一步,道:“皇上,杜……杜锦宁刚才虽句句自贬,但其实字字为大宋江山着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