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自一从未见过的陌生宫女处拿回解药来时,茹蕊钰已倒在榻上一动不动,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
怜儿急急撬开她的牙关,将解药倒了进去,半晌,听到悠长的一声叹,一颗心方才落到了实处。
茹蕊钰睁了眼,四周蒙蒙的,咳了两声,便有凉茶送过来,她就着怜儿的手喝了几口,才觉得又活转了过来。此刻她的脸毫无血色,加之风皇那一掌带来的淤青,看起来犹如地狱恶鬼,只不知要索谁的命。
怜儿知道,茹蕊钰的身子撑不了几年了。从前就是不服解药,倒也可以顶上个三四天,现在迟了一天都会要了她的命。
茹蕊钰入宫前便被下了药,需一月服一次解药,不然便得受足了百虫挠心之痛楚后方能死去。
而茹蕊钰需得完成了那人布置的任务,方得拿到解药,接着等待下一次任务的到来。
有谁知人人艳羡的泠月帝姬,背地里却是如斯惨状?
茹蕊钰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出神,她话本来便少,又分给了风城马大半,怜儿服侍了数年仍是看不透她。
怜儿始终想问她一句,如此被人拿捏于手心,可觉得有一丝不甘?
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怜儿出了殿,准备去太医处讨点药来,路上却见一众宫女们窃窃私语着,面色十分惶恐。
“怎么了?”怜儿问。
“怜儿姐姐,”怜儿素来和宫女们处得甚好,“你可还没听说?无双帝姬和琼枝帝姬的脸烂了!”
怜儿惊道:“这还得了?!”
“是呀是呀!两位帝姬召了数位太医去看,还是没有任何起色。皇上大怒,杖杀了许多宫女呢。”
无双帝姬和琼枝帝姬来自金辉国,最讨风皇欢心,如今突然伤了脸,风皇自然怒不可遏。
怜儿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
她转身朝宫殿里跑去。
茹蕊钰显是恢复了大半精神,正倚在榻上出神。见着怜儿匆匆忙忙地进来,也只不过瞥了一眼便复又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主子,怜儿适才听说”
“你把我之前一直留着的碧玉膏给她们二人送去,不出三日脸就会好了。”
怜儿悚然一惊,背后已是一层密密的冷汗:“主子真是您下的手么?”
茹蕊钰瞧着她的落魄样:“我如何下的手?我不是她们的贴身婢女,接触不到她们的脸。”
怜儿见她面色无波,愈发觉得惊惧起来:“但那日祭祀礼上唯独主子一人未绘面”
如今想来,倒甚是蹊跷。
“在血里掺着去肌散,便闻不出味儿了。”
茹蕊钰淡淡道,已算是默认!
“为何?主子不是一直欣赏无双帝姬么?”
怜儿压着声音问,一滴透明的汗自眉间落下。
“并非我所为。”她说,“有人恨我的脸,顺带着想害了妍双和妍枝。我救了自个儿不救她们,只是因为我的脸比她们更重要。但我也并未见死不救,你瞧,那碧玉膏我可省着一直未动。”
烛火落在她乌青的侧脸上,像极了一个讽刺的笑。
怜儿顿时明了,为何被风皇打了后,她始终不愿上药。
得了药的无双帝姬和琼枝帝姬,定然会对茹蕊钰感激不尽。三人一起合作,齐心将凤座上那人扳倒,或许也非什么难事。当初究竟是谁下的手,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倒是怜儿自己后知后觉了。
对上那沉寂的眸,怜儿只觉自己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透。心里生出了冰凉的潮水,一浪一浪拍打着心岸,来不及撤退的游鱼便死在了那里。
“怜儿这就去送药。”低首,再抬头时已露出如常笑靥。待出了殿后,怜儿抚一抚鬓发,才发觉,手心已然被汗水淹没。
去金玉阁见了两位以纱掩面的帝姬,献上碧玉膏怜儿自然得了许多赏赐。出来后,她并未直接回去,而是绕着路拐到了御花园去。此时天色欲晚,天空被一脉霞光染得通红,怜儿抬首望着天,发出微不可觉的叹息来。
“怜儿,你居然在这儿,我倒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突然传来声音,怜儿回过神来,急忙行礼:“大皇子殿下。”
皇长子风城飞正踱步而来。因着闲适,他松松挽着发,身上墨蓝色的袍子上隐隐的龙纹被霞光一照,竟像得了生命后游动起来。
他伸手扶起她,然后像是无意地捏了捏她胸上两点:“怜儿,你从哪里过来?近日你家帝姬可还好么?”
怜儿笑着答道,不留痕迹地后退一步:“奴婢方才送了药给无双帝姬与琼枝帝姬。我家主子正在养伤,面上淤青还在,心情倒是比往日好了不少。”
风城飞微微一笑,伸手搂住怜儿:“我的好怜儿,你这身子倒是让我好生想念!”
怜儿娇笑着:“殿下开甚么玩笑呢?”
风城飞双手已在她身上摸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