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阳连夜打点行装,甚至还换了套新衣裳,许久不回去了,不晓得小宝还认不认得他。原本兴高采烈地要回家,但是将莫清琼交到新奶娘手中时,何阳倒有些不舍得了。
“小少爷脾气刁,但要是和你熟了就会黏上你了。每次喂完奶都要抱着他走走、拍拍,和他说说话,或者哼些小曲儿,哪怕他不睡,也不会再闹了。”何阳千叮咛万嘱咐,总在想还有什么遗漏没说的。
“哎,知道了,你快去吧。”莫老爷请来的乳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材丰满壮实,说话干练。何阳摸摸小少爷的脑袋,背了包袱塌上归程。
步行小半日,接着又在牛车上坐了个把时辰,总算回到熟悉的村落。何阳半路上买了一篮鸡蛋,远远地瞧见邻里熟人,都冲他们笑着打招呼。
“不是周家的小双媳妇么?施婆婆说你在大户里给有钱少爷当乳娘去了,怎的有空回来?”几个好事的围上前来。
何阳擦了擦颊边的汗,道:“快中秋了,回来看看。”
“衣裳穿得也好了诶?这是什么新奇物件儿?”一只手摸向他背后的包袱。
何阳躲开一些说:“这是府上少爷不喜欢的小玩意,老爷让我带回来给小宝玩儿各位,我该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罢,何阳离开人群,急匆匆往前走。
“瞧把他厉害的。”
“是啊,攀上富人主子,就留下跛脚夫君在家照顾儿子”
“就是就是”
那些闲言碎语飘在何阳耳朵里,他只当它们是一阵风,吹过就算了。
“夫君!小宝!”推开屋门,何阳兴冲冲地喊着。
面貌憨厚的清瘦男子一瘸一拐从里屋出来:“阿阳?你怎么回来了?”
“阿福”何阳笑着唤他,将包袱和鸡蛋篮子放在桌上,“我买了鸡蛋,小宝呢?哎哟,这桌子怎么晃得厉害,回头添置些新的。”
周福也笑起来:“原本还打算带小宝去看看你,你却回家来了”
说到这儿,周福不禁面露担忧:“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让主子赶回来了?”
“不是,老爷他”何阳话语一顿,“这不快中秋了,老爷放我回来和你们团聚几日。”
“那就好,那就好。”何阳扶着周福坐下,他却叹了口气。
“怎么了?”
周福拍拍自己的腿:“怪我没用,当不起这个家,只能让媳妇出去做活弟弟也是每天劳心劳力,到现在都没成家”
“别这么说。”何阳蹲下去,手掌轻轻放在他腿上,“我不在,你独自照顾小宝也是一样辛苦。阿兴呢?在田里干活?”
“是啊”
言谈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摆摆走了出来:“爹爹,爹爹。”
稚嫩的童音让何阳立刻鼻梁发酸:“小宝,我的小宝,看看谁来了,我是谁?”
冲过去抱起孩子亲了又亲,何阳胸口被温暖填满。
“叫阿父。”周福在一旁教孩子。
“阿父。”小宝嗦着手指,然后抓了抓何阳鼓鼓囊囊的胸脯,“阿父。”
“哎。”何阳热泪盈眶,又亲了儿子一阵。
“大哥,我回来拿”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踏进门槛,看见何阳之后愣住了,“嫂子?”
“阿兴。”何阳转身盯着他笑。
这是周福的弟弟周兴,记得刚被卖到这村里时,许多孩子欺负何阳是小双。周兴与何阳一般大,个头却比他高多了,虎头虎脑厉害得很,挥着拳头将那些孩子一个个儿都打趴下去,自此以后,便再也无人敢当面欺辱何阳了。
如今周兴也成了大小伙子,筋肉结实身板硬朗,何阳挪开眼睛看向夫君,高兴得脸上红扑扑的:
“今儿晚上我做菜,再去添几坛酒,吃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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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许久不曾这般热闹,用过饭,何阳说了不少在城中的所见所闻,周福从未出过这个村庄,听得津津有味。周兴喝得有些上头,早早就醉醺醺地回房躺下了,眼看时候不早,何阳也搀着夫君回到房里,先是哄睡儿子,又去准备热水给周福擦身。
“你又是赶路又是忙了大半天,累不累?别弄了,我腿脚不便,手可没断,自个儿来吧。”周福见何阳里里外外跑了几回,不禁说。
何阳放下水盆道:“不累,我就乐意伺候你。”
方才他也小酌了几杯,面颊酡红,说话软绵绵的,周福看得心里一动。
他比何阳大了整整十五岁,何阳来到周家时,他已经二十了。当初因为天生腿疾娶不上媳妇,父亲便只得从邻村买了小双回来。在乡下地方,小双生出来都是这命数,极少有养到大的,大多都得卖出去。命好些的去了大户人家做下人,命不好的则是卖到青楼里操皮肉生意,也有的嫁给老光棍儿。
周福那时候并不算老,可同辈的都已经当好几个娃娃的爹了,有了童养妻后,周福只把小何阳当做另一个弟弟。后来,何阳出落得愈发水灵,在他满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