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入一方空间,四周是洁白虚幻的墙壁,除此外空无一物。姜旻微笑着站在我的身前。
欢迎来到赛博空间。
我捏了捏我的手臂,痛感与现实无异,我又快步走到墙壁边,触感同样光滑冰冷。
姜旻看到我的举动,笑了一声,在地板上轻轻一踏,顿时无数射线以他的足尖为原点飞射而出。地板被网格化,半虚幻的墙体之下有无数向量线段伸缩,弯折,游动。
我们在小野仙台主机的局域网内,你可以理解成最浅层的赛博空间。
姜旻挥了挥手臂,网格又隐没下去,地板和墙壁恢复正常。
但赛博空间不应该是......我顿了顿,谨慎地换成另一种说辞,新闻上不总报道有人潜入网络的瞬间就成了植物人吗......
姜旻挑起眉毛,又仿佛被我小心翼翼止不住忧虑的神情逗乐了。
是的,当然有这样的案例,但相信我,这只是一个占了几千个字节的空间,即便单位是量子比特,然而属性之少依然安全得可怜。
他抬了抬手,顿时两张皮沙发就被活生生抓了出来。我只能看见一些莹白的向量线条闪现,眨眼间又消失,仿佛是它们移形成沙发的轮廓,随后沙发便凭空冒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沙发。
无形之中姜旻已然展露出他对这个空间的绝对掌控权,即便不是造物主,地位也应当相差不远,我是圆是扁都任他揉捏。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姜旻打了一个响指,说: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学习初步认识赛博空间、脑机接驳术,还有哨向结合的原理。
现在我们来看一部片。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一片莹莹的星海从脚下浮出,空间陷入黑暗,数以亿计的光点从无序和随机中重组,构成一枚由两片半叶相贴,形如倒扣碗口的物质。
人类的脑。
人脑,迄今为止地球上已知最精巧也最神秘的生物结构
画外音响起的同时,光点拉长,衍生出密密匝匝的光丝,这些丝如无数张网,把一个个孤立的点联结成闭合的整体。刹那间,脑成像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
在人类的颅骨之下,百万亿个神经元永不停息地发出化学信号和电信号,组成独特的神经网络,这是一台全并行处理结构的生物计算机
脑成像中,数以万计的信息开始交缠,宛如冉冉升起的亮星。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的轴突上,静息电位和动作电位反复交替,起落,像钢琴琴键凹陷又弹起,扫音般滑出近乎炫技的音符;又像两道能量永不衰减,振幅和频率从未改变的浪花以相反方向对称推开,平稳滑行到无穷远处。
在我的眼前,神经信息交互的海洋持续地沸腾。解说音音调陡然一转,情绪出现了一种非正常的狂热和期待。
然而,神经电信号的平均传输速度仅有100米每秒,略大于老式高铁;化学信号传递更慢,只有每秒两三米,和走路的速度相当,远远低于电子计算机
如果人脑拥有了电子计算机的速度会怎样?这个奇思妙想自被提出以来,就引发了无数科学家的关注
我站立之处斗转星移,地面骤然塌陷下沉,仿佛被卷入无底黑洞之中。
姜旻一把扶住了腿软的我,让我顺着惯性抓上他沉稳有力的手臂。
别怕。
他简洁地安抚道。我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赛博空间中,于是享受起了自由落体的感觉。
洞穴最底处浮现微光,片刻后我和姜旻从天花板中穿出,安然无恙地落入一摆放着各式装置与培养皿的实验室。
穿着白褂的研究员脚步匆匆,却丝毫没有发现我和姜旻。显然是影片切换了场景。在一架接着密密麻麻电线,外观粗犷丑陋的仪器台面上,毛色雪白的小鼠被固定住,陷入沉睡般的镇静状态,鼠头一左一右贴着银白色亮片模样的皮肤电极。
半个世纪以前,脑科学和计算机科学分别有了里程碑式的突破,而这让生命接入计算机成为可能。第一批试验对象是小鼠,然后是猩猩,狒狒,甚至包括虎鲸。所有这些具备类人智力的动物接入计算机后的反馈都令人失望。若干年后,科学家们终于顶住伦理压力人类史上首次大脑接入计算机的个体是十三名监狱重犯。
胡子拉碴神色憔悴的重犯脸孔逐一浮现,他们双目紧闭,白褂人员站在台面旁调试仪器同时也记录数据
嗡嗡
突然警报声长鸣,旋转的红灯和仪表盘错乱的曲线让研究人员手忙脚乱,片刻后,重犯的鼻腔缓缓流出两道血线,然而索尼显示器中的函数图像终于稳定下来
场景一转,我和姜旻站在一座气派宏伟的大厅内。大厅正首主席台后面是一堵被有意设计成倾斜,宛如达摩克里斯之剑濒临坠落,用以审判人类文明的墙体。席位上西装革履的男士女士纷纷摘掉左眼或手腕的电子装置,站起身破口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