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通在布膳前跑去找了阮榆,将羊稚今日言语行事都告知他,阮榆听了,觉得真是天助我也,这看着柔弱内敛的公子,竟如此喜爱些刀刀剑剑的东西。
晚膳布好后,羊稚在桌边踱了几步,惶惶不安,看的宝通都心急起来,问道:“公子,可觉得,哪里不得体?”
羊稚欲言又止,胡乱摇摇头,站定了,一双眼去瞅盘子中煮的香香嫩嫩的清蒸咸鱼,还没找到哪边是鱼头,却听见外间有人行礼道:“将军安好”
羊稚心里“咚咚”乱跳,像有人在他心中弹高亢激昂的行军令,屏风外闪出一道人影,羊稚先瞧见来人穿着绣着金线的白袍子,手中提着一壶酒,一颗心跳到嗓子眼,视线上移,猛的和一双黑的沉烈的眸子相望,愣怔几时,等看清那张脸,顿觉惊恐加身,如五雷轰顶,腿脚一软,连连后退。
宝通先嗅到这透着焦气的氛围,朝着阮榆行了礼,开口结结巴巴,磕磕碰碰的说:“主,主子,宝通,先先先退下了”
宝通一走,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个,羊稚步步后退,瘫靠在立柜边,开口干涩嘶哑:“你……怎么是你……?”记忆回溯,这,这是镇北将军!不是刘副将,怪不得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本将军,怪不得他也恰好在无佛寺,原来自己绞尽心力想要见一面的人,竟早就出现在眼前,还被这人给……
阮榆也故作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挑起眉提高声调道:“原来是你?你竟是吏部大人的儿子?”
羊稚只觉荒唐至极,血气上涌,那个在自己被心里刮了千刀万刀的无耻畜生,无数次五马分尸的淫贼,竟然是……是,是自己满满当当敬仰了数十载的镇北将军!
何其荒谬!就在昨日!他还写了一篇颂词给他,在他回京前夜,还做了一篇赋,言道“阮家有将,忠诚慷慨,虽为武家,贵重德姿,行军十二载,广斩妓风,毫无耻流之态”
毫无耻流之态?毫无耻流之态!
羊稚咬牙切齿,开口讽骂:“六安楼的浪荡子,无佛寺的淫贼,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大将军……当真是,德不配位”
阮榆不甘下风,回道:“六安楼的清倌,无佛寺的撒谎精,竟然是那玉神绛凡的公子,可见是,传言可畏”
羊稚张了张嘴,气的胸闷,既然两人互相嫌恶,那他便也无须在此自讨没趣:“既如此,明日我便收拾了行装,莫要扰了将军的眼”
阮榆哼笑一声,假装乐意道:“那最好”
阮榆将手中的酒放到桌上,用眼角去暼他,见他俊脸涨红,气的发抖,便故作姿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可惜啊,你走了,熊先生旷世绝然的机扩讲堂,我后府那些你视之为仙境的地方,再也碰不得了”
羊稚回眸去看他,见他悠然拿着筷子夹起咸鱼吃,口中还絮叨个不停:“骑马射箭,军法兵器,以为能和羊家公子一起研习切磋,却不料……”阮榆又偷看他一眼,住了嘴。
良久,羊稚才有所反应,心中不爽,欢欢喜喜的来学机扩,得了熊先生倾囊相授,却不想竟遇到前时仇人,偏这所有东西,都还是这仇人的。
羊稚一狠心,红着眼眶说:“走就是了,这些我都……我才不稀罕”说着,便要走回屋里去收拾行李,阮榆见下套不成,这才慌了,丢了筷子,三两步跟上,伸手拽住羊稚的手臂,羊稚一惊,以为这色鬼狗改不了吃屎,又要轻薄他,便反手一个巴掌,清脆响亮,打到阮榆脸上,打的阮榆一偏头,回过神来睁大震惊的黑眸子去盯羊稚,被打的脸庞上赫然四根手指印。
阮榆一恼,往前探了两步,却见羊稚猛的闭上眼,眼睑发抖,以为阮榆要打他,阮榆见他一副惊惧的神态,忙收了脸上阴鸷的表情,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响动,羊稚缓缓睁开眼,见阮榆皱着眉,面上克制隐忍,沉沉开口说:“这是你打我的第二个巴掌”
羊稚吞了口口水,静默不语,怕惹恼了他。
阮榆退后两步,无奈道:“你恨我总归不过是我曾那样对你,但我问问你,全都怪我吗?”
羊稚抬着头看他,心里清楚明白,却也是不能全然怪他,若自己不谎称为刘副将招来的公子,后面便不会发生这许多事。
阮榆硬拉着他坐下,两人冷静了许久,阮榆才缓缓开口:“你瞧,都是恶人,便谁也不要怪谁,你乖乖在府中学习机扩,我们都忘掉之前发生的种种,重新相识,如何?”
羊稚在心内哼一声,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一句忘记前事,重新相识就带过了?他一刻都不想和这人待在一处,回想之前总总,最可恶的便是,他在无佛寺,将他压在那窄窄的塌子上,掏出他那丑陋庞大的东西,磨的那处肿了好几日,即便是三日后醒来,也觉得那里似火烧一般。
但冷静想想……若是这样走了,便再也学不了熊先生的课了,那本刚得的算法册子,还没来得及看……
羊稚犹犹豫豫,挣扎许久,才开口说:“那就先把之前的搁一搁,确是我先行谎,但你更可恶!日后,我在这儿听学,你,你以后也不要见我了,我也不见你,我们两清”